第二十一章(第2/7页)

大家还是跑来问我你的事情。你要我告诉他们什么呢?我打算把真相告诉他们,只有这样才能让我摆脱这件事,我再也无法背负这件事情了。我已经把你留在我家里的东西寄回你的公寓,如今我只要稍稍想到你,稍稍想到必须与你联系一下,都会把我弄得心情低落;一切与你相关的东西,我碰都不想碰,更不想碰你这个人。我现在可是出于理智才说这些话的,不过我认为你大概一个字也听不懂,我觉得你只能听懂以下这句话:我再也不想和你有牵连了。

她可以想象理查德写这封信时,柔软的薄唇必定紧绷成一条直线,而且上唇也会产生细小的、绷紧的皱纹。顷刻间她仿佛清楚看到了他的脸,但一晃他的脸庞又消失了,已经模糊且远离;而理查德这封信带来的纷纷扰扰,现在也已经模糊而遥远了。她站起来,把信放回信封,然后继续往前走,希望理查德就这样把自己给彻底忘记算了。但她只能想象理查德用一种热切的、亟欲与人分享的奇特态度,到处去讲她的事情;这种奇特的态度,她离开纽约之前就看到过了。她想象着某天晚上理查德在帕勒摩酒吧,把她的事情讲给菲尔的那种画面,也想象着他告诉凯利一家人的画面。不管他怎么说,她可是一点都不在乎。

现在大概十点了,新泽西时间是十一点,她不知道卡罗尔在做什么呢?正在听着陌生人对她的指控吗?正在想念自己吗?卡罗尔现在有时间想念她吗?

那天天气很好,冷冽无风,阳光当空照耀。她也可以开车到外面走走,已经三天没用车了,但马上又明白自己并不想开车。有天她收到卡罗尔的来信之后心情大振,开着车在前往戴尔急流镇的笔直道路上狂飙到九十码,不过这也好像是很遥远的记忆了。

她回到库柏太太家的时候,另一位房客布朗先生正好站在前面走廊上,坐在太阳底下,双腿用毯子包着,帽子下拉盖住眼睛,好像在睡觉一样。但他还是大喊道:“嗨,你好,我的姑娘!今天好吗?”

她停下来和他聊了一会儿,问他关节炎的情况如何,想要学学卡罗尔对弗兰奇太太的客气态度。他们聊了些事情,彼此都大笑起来,她走回房间时仍在微笑着。然后她看见了天竺葵,骤然终止了她的好心情。

她细心地为天竺葵浇水,把它放在窗台上,尽量让天竺葵晒到阳光,但上面最小的叶子尖端已经变成褐色了。这个盆栽,是卡罗尔在迪莫伊上飞机之前替她买的,当时还有盆常春藤,但已经死了(花店的店员已经警告过她们,常春藤很脆弱,不过卡罗尔还是买了它)。特芮丝也很怀疑天竺葵能不能活下来。可是库柏太太栽培的各式植物依旧在窗边生长得相当茂盛。

“我在城里到处走,”她写信给卡罗尔说,“只希望我自己能够朝着一个固定的方向前进,就是往东,最后走到你身边。卡罗尔,你什么时候才能来呢?或者我该去找你?和你分离这么久,我真的无法忍受……”

隔天她就得到了答案,有张支票从卡罗尔的信里跑出来,飘到库柏太太的客厅地板上,支票上写着两百五十元。卡罗尔在信里说(她的字体里面长形的圈圈比较松散,比较飘逸,小写的t字横线条则充分向左右延伸)说未来两周内她都不可能出门。那支票是让她飞回纽约,或者把车子往东开回去的。

信里面最后一段写道:“我觉得你搭飞机会比较好。现在就来,别再等了。”

这封信是卡罗尔在匆忙间写的,可能是抓住一时半刻的空当时间写的,但其中有种冷漠的感觉,吓到了特芮丝。她走出去,茫然地走到角落里,还是把前一晚写的那封信投入了邮筒。那是一封沉甸甸的信,信封上贴了三枚航空邮票。她大有可能在十二小时之内就看到卡罗尔,但这样想又没有带给她太多安慰。她是否应该今天早上就离开?还是今天下午?他们会对卡罗尔怎样?她猜想,如果现在就打电话给卡罗尔,卡罗尔会不会生气?如果她这么做,会不会往整个不利的局势里又增添额外的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