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案 石头巷名妓创业 头牌女横死绣榻(第2/8页)

到了检治所,我要看下检查结果,那人却不给。戴戴拿出一张纸,让我掏了一块大洋,拉着那人聊了几句。那人收下钱,找出了宝香的检查结果:3月20日检查的,没有任何妇女病记录。

我好奇戴戴怎么做到的,她拿出那张纸,是她的妓女证。我问她,你不是不干这个了吗?

“这就是我的直觉,知道查这事用得着,就带来了。”

我大笑,说:“你是真想做侦探啊,那这回你来。”

宝香不是花柳病死的,却被警署登记为花柳病,只能是华宝班买通了警署。我和戴戴约好,第二天早晨再见面。我去北城找汪亮,托他向外二区法医打听宝香的尸检结果。

晚上8点,汪亮带来了尸检结果。果然,刘宝香死于中毒,死亡时间是昨天(3月27日)凌晨5点。诡异的是,中毒的部位是阴门,具体说,是阴门中被放入了信石[4]粉末。

汪亮认为,宝香的死因是信石引发了急性炎症,导致下体溃烂,毒素进了血液。信石应该是死前72小时内被放进去的,但具体时间,已经没法确定。

第二天早上,我跟戴戴说了这事儿,她没说话,叫辆车回家了。过一会儿,她又来找我,这回换上了一身鲜艳的旗袍,说一定要查到真凶。我说,查真凶需要打扮成这样吗?

“咱们肯定要到八大胡同查,穿成这样好办事。”她晃晃手臂上的玉镯子,扯扯旗袍下摆,走了几步,俨然一个头牌。

我和戴戴在八大胡同待了两天。戴戴的这身行头确实管用,再加上我的几十块大洋,我们从华宝班的老板、姨娘和龟奴嘴里知道了宝香死前三天的行踪,记录如下。

3月24日,晴,大风:刘宝香死前三天

宝香这一天起了个大早,9点多就去了北新桥,先去了广福茶室,给以前的姐妹送些点心。

广福茶室是间二等妓院[5],宝香有几个相识的姐妹在那里做事,都是打小卖给老鸨的,常年押账在妓院,无钱赎身,也很难换地方。这些下等妓女不住妓院,自己另有住处,叫“小房子”,极其简陋,整间房子只有床和桌子,夜里还点煤油灯。宝香隔三岔五就会提些点心看望姐妹,在这群妓女朋友看来,宝香虽然刚满24岁,却是她们的“好大姐”。

给姐妹送完点心,宝香去了增裕当铺找王饵。这人是当铺老板,也是华宝班的老板。宝香开业的钱,一大半是他出资的。王饵打小就爱嫖,却从没想过自己也会出钱开妓院。半年前,宝香在百顺胡同的三红班“自混”[6],跟了一个老鸨。自混的妓女,生意不好就会被赶走,给其他妓女腾地儿。当时,八大胡同的客人,以“两院一堂”——参议院、众议院和京师大学堂(北大)的居多,宝香年轻漂亮,经验丰富,而且念书识字,这样有文化的姑娘最受喜欢。她突然要离开三红班,很多人纳闷。王饵却认为,道理很简单:一个人不想干了,要么钱没给够,要么受了委屈。

茶室是二等妓院,图为八大胡同内妓院聚宝茶室旧址,现在这里是民居

宝香本是北京人,六岁被卖给了一个老鸨。这老鸨带着宝香去了苏州,调教了几年,学会了苏州话和吹拉弹唱。回到北京,宝香就进了三红班,自称苏州妓女,生意火热,还上过京城花榜。

八大胡同的头等小班,几乎全是南班[7],苏州妓女擅长文词歌赋,向来瞧不上北班妓女的“纯皮肉”生意。在三红班做了几年,宝香在一次牌局上坏了桩生意,不小心说出了自己原是北京人。自此,她在三红班便抬不起头来,尤其是小掌班,跟她针锋相对。这小掌班叫小知己,是三红班掌班的养女,也是个头牌,平时就与宝香明争暗斗,知道了宝香的身份,便在客人中四处宣扬,抢了不少熟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