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章(第2/15页)

“我问你找什么东西。”

“不找什么。”她又弯下腰,样子专注。“前几天我在这里撒了把葵花籽,看看生芽没有。”然后她一撩斗篷似的军雨衣,跨上马,往场部方向跑去。

叔叔看见她马鞍两侧挂着两只柳条小篓。跟上次一样,又是去买豆瓣和盐。小点儿跑一截想,差不多了,现在回头正是时候。果然,他立在马镫上朝她狠狠地望。

叔叔立刻窘死,大巴掌拍一下马。俩人背道而驰,跑一截,忽听她喊他。“指导员!……”

他勒住马,感到心卑鄙地狂喜着。“指导员,你看!”小点儿指着远处的天空。

一个红色球体缓缓飘过来。小点儿调整马头,追着它。她的雨衣全部飞向身后,露出饱满的前胸。“追呀!指导员!好大一个红球!”她孩子般欢叫。她没有童年,她伪造着童年。

这种气球不止一次出现,它来自遥远的海峡彼岸。叔叔突然策动缰绳,俩人追着它往深处草地跑。红球越来越大,他们直跑到嘴里的唾沫都干掉了。马被飘忽的红色幽灵惊了,乍一下,抬起前蹄。叔叔却在这危急时刻撒开缰双手举枪。小点儿奇怪,他怎么会不掉下来?现在要掉下来准摔出五脏六腑。叔叔勾响扳机,红球碎了,坠落,小点儿稚气地叉着五指拍巴掌:哎呀指导员枪法太高了!她不是少女,却伪造出一个逼真的少女。

叔叔在她的笑里沉浮。他头一回明白,身怀绝技能博得少女如此明媚的笑。

“指导员,你枪法咋这么神?”小点儿侧着头问道。你是专门表现给我看的。你为我玩了个惊险动作,差点栽死。

叔叔矜持地擦着枪不语。他仍是双手脱缰,身上随马一颠一颠。这算个屁,等遇上天鹅,我打一串送你。

“指导员,你看,它落到那一大片刺巴里去了!到底是个啥球?好大的。”我晓得它上面只拴些传单图片。

“从台湾放过来的。”

“真啊!”她扬起眉:“那砍了刺巴捡出来看看!”

“不消捡,都是些宣传品,反动得很!”

“哦……!”我越大惊小怪,你越满足。

“你不是要到场部去吗?天不早了。”你别这样瞅我。

“嗯,天不早了。”你在看我颈子下面。

“晚了不安全。”草地上男人难说得很。

“那你把枪借给我吧。”逗逗你的。

叔叔迟疑片刻,抽出枪:“行吧,明天还我!”我晓得,给了你枪我就开始犯错误了。

小点儿尖声笑着,缩回手:“我哪敢打枪!”原来我赤手空拳就能缴你械。

叔叔连忙把枪塞回腰里,又整整马背上的行李。

“指导员,毛娅学你走路学你打枪,学神了。嘻嘻!”看咱俩谁先躲谁的眼睛。哎呀,你输啦。

小点儿一路跑去,马的碎步使她腰肢闪得别提多妖娆了。

小点儿骑着杜蔚蔚的那匹马去买盐买豆瓣。骑一会儿,她觉得这副马鞍不对劲,搞得人又不适又惬意。那种惬意鬼鬼祟祟向全身输送一阵波纹。她跳下马,琢磨一会儿,再跨上马,体验一会儿,终于明白老杜有着多么可悲的陋习。

老杜长得挺难看。小点儿试着替她梳过好几种发式,还是好看不起来。自从柯丹搂着孩子睡觉,就不准老杜再去钻她的被窝了,为此老杜跟她又撒娇又赌气,险些又干了一架。柯丹在骂她时顺便带出一句:妈的,你比驴皮阿胶还粘手。当时大家纳闷:老杜去钻柯丹的被窝难道不晓得班长不换衬衣不洗脚?每天早上只要柯丹掀被窝,满帐篷都会充满暖洋洋的臭味。老杜不仅往里钻,全身贴上去,还在柯丹身上磨皮蹭痒似的动。有时柯丹被她弄醒,扬手给她一巴掌,她一点怨言也没有。小点儿总算看清老杜那迷迷糊糊的面目了。柯丹每次把她打翻在地,以强壮的体魄压迫她弄痛她,她其实是在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