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六摔破的罐子(第2/8页)

瞧这样子这个也会说话;格兰古瓦说道.

但这是一种难听的语言,他如果知道,那他比我好过得多了!

忽然灵机一动,他打了打脑门,说:对啦,上午他们老喊着'爱斯梅拉达’,到底是什么鬼意思?

他要加快步伐,但第三次又有什么东西挡住去路.这个什么东西,或者更明白地说,这个什么人,原来是个瞎子,个子矮小,一张犹太人的脸盘,长着大胡子,手中的棍子向四周乱点,由一只大狗带路,只听见他带着匈牙利人的口音,带着很重的鼻音说道:行行好吧好呀!到底有一个会说基督教语言的.格兰古瓦说道.肯定是我的样子看起来很好善乐施的,所以不管我一文钱也没有,他们才会这样求我施舍的.朋友(他转头向瞎子说),前个星期我把最后一件衬衫也卖了,既然你只会说西塞罗的语言,这话也就是说:'上星期刚把我的最后一件衬衫卖了.’一说完,他转身继续赶路.但瞎子也同时开始跨大步伐,一不注意那个瘫子,还有那个无腿人,也匆匆赶上来,钵子和拐棍在石路上碰得震天价响.于是三个人紧跟在可怜的格兰古瓦的身后,互相碰撞着,向他各唱起歌来:行行好!瞎子唱道.

行行好!无腿人唱道.

而那个跛子接过乐句,一遍一遍地唱道:买几块面包吧!格兰古瓦连忙塞住耳朵,叫道:哦!巴别塔呀!

他拔腿就跑,瞎子.跛子.缺腿人也跟着跑.

随后,他越往街道深处里钻,缺腿的.瞎子.跛子,越来越多,成群围着他;还有许许多多断臂的,独眼的,满身是疮的麻风病者,从房子里出来,有的从附近小巷子出来,有的从地窖气窗里钻出来,狼嗥的狼嗥,牛叫的牛叫,兽啼的兽啼,个个跌跌冲冲,一瘸一拐,奔命似的向亮光拥去,而且像雨后在泥浆中滚来滚去的鼻涕虫一样.

那三个人一直对格兰古瓦紧追不舍,他深知这样下去不会有好下场,吓得魂不附体,在其他那些人中间乱窜,穿过瘸子和缺腿的双脚陷入这蚂蚁窝似的成群畸形人堆里,就如那个英国船长陷入成群的螃蟹中间一样.

突然灵机一动,心想倒不如设法返身向后跑.可是太晚了.整个一大群人已经堵住了他的退路,那三个乞丐缠住他不放.这样,他不得不往前跑,这是因为后面那不可阻挡的波涛推着他走,同时也是由于惧怕和晕眩,晕晕沉沉中觉得这一切仿佛是一场恶梦.

到后来,总算换到了尽头,前面是一个广阔的空地,只见许多星星点点的灯光在茫茫夜雾中摇曳闪烁.格兰古瓦一头冲了过去,只想跑快点,以期甩掉三个魔鬼.

家伙,看你往哪里跑!那个断臂缺腿的吼叫一声,丢下双棍,迈开两条举世无双的大腿,其精确均匀的步伐是巴黎街头以前从未见过的,紧追了上来.

此时,无腿人已经站了起来,把沉甸甸的铁皮大碗扣在格兰古瓦的脑勺上,而瞎子瞪着灯笼一样的眼睛,直盯着他看.

我这是在哪儿呢?诗人吓坏了,问道.

在奇迹宫廷.跟随着他们的第四个幽灵答道.

我发誓,我确实看到了瞎子能看.瘸子能跑,但还是没求救世主.格兰古瓦自言自语道.

他们一听,都恐惧的笑了.

可怜的诗人环视了一下周围,确实置身在这个可怕的奇迹宫廷里,从来就不会有一个好人会在这样的时辰到这里来的.这是魔圈,小堡的军官和府衙的捕快胆敢贸然进去,便会被粉身碎骨,化为乌有;这是盗贼的渊薮,脓疣在巴黎脸上;这是阴沟,各国首都大街小巷那种司空见惯.到处溢流的罪恶.乞讨.流浪的沟水,每天早上从这里流出,每天夜里又流回这里滞留;这是使人毛发悚然的蜂窝,一切扰乱社会秩序的胡蜂每晚都带着采集到的胜利品回来;这是欺骗人的医院,这里集中着吉卜赛人,还俗的修士,失足的学子,各个民族的流氓,诸如西班牙的.意大利的.德国的,各种宗教-犹太教.基督教.伊斯兰教.偶像崇拜者-的痞子,身上满是伪装的疮疤,白天乞讨,晚上成为强盗.天壤之别.总前言之,这是广大宽阔的化妆室,今日巴黎街头上演的偷窃.卖淫和凶杀这种万古长存的喜剧,其各种角色早已在中古时代就在这里上妆和卸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