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2/9页)

在离会场十几步远的地方,一男一女两个十多岁的孩子,并排倚在墙上。男孩子身上的粗旧衣服和女孩子的秀丽穿戴,成为鲜明的对比。看他们脚下的沙被搓皱的程度,显然是待在那里为时不短了。

“德强,你说俺大爷真会死吗?”那女孩子问。

“怎么,还能是假的?公审大会嘛……咳,这个大坏蛋早该进泥坑了!”德强愤愤地回答,又反问她:“杏莉,你还可怜他吗?”

“不不,我不可怜他。俺不对你说过,他是汉奸呀。”杏莉说得不太坚决,停了一会儿,她低下头,又悄声说:“你知道,好歹他总是俺大爷呀!”

“那你家去吧,不要来开会!”德强扭过身,冰冷地说。过了一会儿,又转过身,软和些道:

“杏莉,你不知道,这坏蛋害死多少人,俺们家不都是他害的吗?唉,可惜王竹和王流子没抓到,要不……”

德强话没说完,人们都轰动起来。抬头一看,德松哥上台了,他忙向前跑去,没注意到杏莉也跟在他后面。

“静一下,乡亲们!都不要动啦……”德松踏在台子上,招呼着骚乱的人群。可是人们像没听到他的话,依然拥挤着向前看。

王唯一被两个全副武装的青年——玉秋和大海押上台。他被五花大绑着,那肉蛋子脑袋用力耷拉在胸口上。台子两旁和人群的周围,都有拿枪的人在警卫。还有两个女的——娟子和兰子,也紧握着枪,很威武地站在台子两边。这使人们格外感到惊讶和新奇。

母亲看到王唯一的样子,心跳得非常厉害。啊!这么一个过去谁也不敢碰一碰的大恶人,就这样完了吗?这是多么巨大的变化和突然的事啊!

一阵按捺不住的悲喜暖流从母亲心里涌上来,她要发笑了。不,她又看到女儿的神气,呵!她的孩子也是个参与者呀!这是动枪弄刀的事啊!恐怖的寒流,强有力地向她袭击,她又颤悸起来了。可是她到底有过几次的经历,想起女儿说的一些话,心,安定一些。

“大家静一下,不要吵啦!”德松把嗓子都叫哑了,人们才渐渐静下来。他接着说:

“现在,由咱六区抗日民主政府的姜同志,给咱们说话。”

台口上出现了姜永泉,他,二十三四岁,消瘦的中等个子,宽宽的肩膀稍有点向前塌,这不是衰弱的表示,而是从小的苦难生活,过重的劳动留下的纪念。相反,倒表示出无论有多大困难痛苦,他都有力量克服和忍受。他那瘦长的脸上,有一双精明的眼睛。眉宇之间,仿佛是生来就有一道上下的皱纹,里面像藏着深深的秘密似的。

人们听德松这一介绍,好像晴天霹雳,大吃一惊:怎么,抓王唯一的不是“红胡子”首领于得海从昆嵛山里搬下来的人马?是他,这牛倌?!他就是那神一般英雄于得海手下的“梁山好汉”?他就是打开牟平城杀了伪县长宋健吾,用土炮打掉鬼子一架飞机的那伙人里头的人吗?我的天,这是怎么回事啊?!

是的,姜永泉昨天还是看牛倌,但他不是一个普通的牛倌。

姜永泉的家离王官庄二十多里路,在黄垒河南岸。他从小死去母亲,跟着父亲长大成人。家里原来有几亩地,都是爷爷辈上一锨一镢开出来的。父亲自己种着地,姜永泉小时给地主放牛,大了就当长工。父亲拼命干活,想有点积蓄好给儿子娶个媳妇,成个家。谁知一场风波,弄得他们家破人亡。

过年前夕,姜永泉到东海给东家去赶猪,刚过老母猪河就遇上一帮秦玉堂的部队,一哄把二十多只肥猪抢得一干二净。姜永泉和他们争辩,还挨了一顿打。唉!这可怎么回去呢?地主一定不会甘休,可拿什么赔呀?东想想西想想,走投无路,不敢回家去。正巧,听说文登一带有穷人起来造反,远近闻名的神枪手于得海带领着他们,杀富济贫,替穷人做主,人们纷纷参加。姜永泉狠狠心,就投奔去了。后来姜永泉听说父亲被地主逼死了,他咬咬牙,心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