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寇开时始见心---《怀人》 14-19(第5/7页)



  见他无语,静炎略微沉吟一下,说:“我们和休人的来龙去脉,界先生在大营里的时候就是犯疑了的,这次在应裟那边应该可以听得清楚。界先生是个明白人,到时自然知道我们的难处。要不是先生和几位夫子指点的小路,现在的情形只怕更加惨烈……”再走出几步,眼看离那堆篝火更近了。界明城忽然问静炎:“旗主是当真要降么?”静炎一滞,缓缓地说:“界先生来过我们真地,你听说过有投降的真骑吗?”界明城摇了摇头,心中更加沉重。

  他瞥了眼静炎,那琥珀色的脸庞上没有一点可以追寻的痕迹。

  象是知道界明城在看自己,静炎深深吸了口气,努力地微微一笑:“不过,这两千条性命总不能白白交在这异域他乡啊!”“其实几位夫子已经去了。”界明城说,他并不想打破静炎的希望。他的心中还是没谱,可是从静炎的话语里他还是嗅到了一点战火以外的东西。

  静炎点了点头:“我猜到了,不过界先生不一样。”“不一样?”界明城不是很明白。

  “是啊!”静炎又笑了,一个浅浅的酒窝在她的左颊上浮现出来:“这就不必隐瞒了吧?我若知道,休国的左相一定也知道,天驱和修士的说话必然不同。”“……”界明城知道自己的眉毛一定高高扬起来了。

  “你的弯刀!”静炎说,“认识它的人比你想象的要多。”界明城下意识地握住刀柄,它仍然安全的躺卧在斗篷里面,他不知道静炎是怎么样认出这柄刀来的。“旗主怕是误会了,我……可还不是一名天驱。”“喔?”静炎真的有点意外,片刻才说:“嗯,明白了,无妨。见到应裟的时候把刀柄露出来就好。”出乎界明城意料的是,大营中竟然走出来四五百的真骑,每人身边都有两三头香猪,看起来浩浩荡荡。隔着篝火与失去了骑兵的休军鱼鳞大阵对峙,一点没有失去气势。界明城觉得自己对身边这个女子的用兵真是完全摸不清脉络。

  两个人在篝火前立定,界明城看见静炎眼中有火焰在冷静地跳动着。静炎反手从马背上的囊中抽出一支短矛递给他。短矛也系着白旗,和惊澜插在地上的正是一模一样的。

  “界先生小心从事。”静炎望着界明城的眼睛低声说,拨转香猪,就要奔回本阵。

  “旗主!”界明城唤住了她,“当真要降?”他知道自己得不到答案,但他还是忍不住一问。

  静炎勒住了缰绳,叹了一口气:“世上只有好战的君王,哪里有过好战的军兵呢?”她扭过头了,“只是,事若不成……界先生提防天空就是了。”话毕,头也不回地奔回本阵去了。

  界明城看着面前森林一样的长枪阵,一种难以言状的兴奋在身体中蔓延开来。

  他的左手举着白旗,右手的手指下意识地轻轻敲击着六弦琴的琴箱,白马就在这节奏里向休军走去。

  十九走进剑拔弩张的战阵里面去,短短几百步的路程就变得象永远的流浪一样漫长。想起自己少年时候对战争的向往,界明城自己也觉得有点奇怪。对于厮杀和格斗他倒并不陌生,这也不是他头一次搅进战火中去,可这孤零零的几百步路仍然是从未有过的重负。

  他能听见白马的蹄声,能听见自己压抑了的呼吸,能听见自己手指在琴箱上敲击的脆响,和对面战阵里传来的甲胄和兵器碰撞的声音。在休军的眼里,从篝火旁走来的这个行吟者神态轻松,目不斜视。可界明城自己知道,他的戒备已经提升到了最高的程度:一眨眼的功夫,他的右手就可以会离开琴箱,带着八服赤眉血色的刀光掠过起码三四名士兵的咽喉。只不过,在这样的军队面前,任何犀利的反击也会在下一个瞬间被压成齑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