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紫蚌笄(第4/10页)

坐下来之后,扶苏使唤着小内侍去拿伤药,自己则把衣袍解了下来,看着站在一旁有些不知道该做什么的少年上卿,笑叹着道:“卿今日受了拖累,且不留卿在此,回去好好休息罢。”

少年上卿却没有动,即使他知道自己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转身离开,更何况这还是大公子亲口允许的。

可是他就呆呆愣愣地站在那里,看着扶苏脱下长袍。膝盖处的里衣已经被鲜血所浸染,在白色的布料上洇开了一大片的血色,看上去触目惊心。他知道自己应该知礼地移开目光,非礼勿视,但他还是盯着那里,看着扶苏把那件里衣也脱了下来,露出那被锋利的陶片伤得千疮百孔的膝盖。

少年上卿忽然就再也挪不动脚步了。

这都是他造成的。

如果不动念要离开扶苏,他也绝对不会建议扶苏选什么方天觚送给太后,依照着太后的喜好,随意送些青铜乐器就足够敷衍过去了,也就不会有随后发生的这些事。即使太后难逃一死,也绝不会发生得如此巧妙,让扶苏难逃罪责。

也许是少年上卿的目光太过灼热,扶苏轻描淡写地安慰道:“无妨,我伤的是腿,又不是手,不会耽误抄书的。正好父王关我禁闭,我也得几分清闲。”

少年上卿沉默了半响,面无表情地盯着小内侍轻手轻脚地给扶苏上完伤药,才拱手告退。

※·※

“阿罗,该你走了。”一个年轻的青衣道人用棋子轻敲棋盘,戏谑地唤着自家弟子。显然他很满意这个昵称,自从听见婴那小子开始喊了之后,就也时不时地唤两声。

和他对弈的绿袍少年回过神,盯着面前的棋盘又发了会儿呆,直到那年轻的青衣道人用手指点了点最新下的棋子,才努力撑了撑眼皮,寻了某处下了一白子,做了一个双虎。

“阿罗一点儿都不认真。”青衣道人委屈地撇了撇嘴,但还是没有打消对弈的念头,沉吟着下一步要落在哪里。

绿袍少年用袖子掩住唇,小小地打了个哈欠。他昨天晚上一夜没睡,正想补补眠,结果还要应付心血来潮又要下盘棋的师父,天知道他连棋盘都开始看出重影了。

当然,就算是精神很好,他也是下不过自家师父的。即使他师父这一局开局就任性地用了三连星布局。

“吧嗒!”青衣道人把黑色的棋子拍到了棋盘上,发出一道清脆的响声。

绿袍少年这回倒是把这一步棋看清楚了,这一手是刺,破了他之前做活的一个眼。瞧着这一片区域要被黑子围剿,绿袍少年本来惺忪的睡眼倒是精神了些。就算是要输,也不能输的太难看。

“近日可万事顺遂?”青衣道人像是很随意地问了一句。

绿袍少年抿了抿唇,并未回答。他不信师父什么都不知道,今天清晨大公子扶苏被关禁闭罚抄书,虽然并没有真正的原因传出来,但宫内外早就已经传遍了各种谣言,有些理由他听着都啼笑皆非。不过连他都能听得到那两只脊兽的唠叨,可以时常出入咸阳宫的师父肯定也能听得到,何必又要问他呢?

“阿罗,你心绪难平,对修行不宜。”青衣道人轻叹一声,这弟子的资质实在是凤毛麟角世所罕见,他多想直接掳到深山老林与世隔绝地教导于他,却又不能不顾忌对方的心意。

想要辅佐明君,振兴家族,那就先让他完成这个愿望再专注修行也不迟。只是,修行就如同那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绿袍少年承受着师父恨铁不成钢的目光,犹豫了许久,在孤军深入的某个白子旁落了一子,接了一步。

昨夜起,他便托嘲风和鹞鹰一直关注着咸阳宫和雍宫的动静,选定了几个有嫌疑的人,但最终还是没确定杀害赵姬陷害扶苏的人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