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第4/5页)

我在什么地方?我是醒着还是睡着?我刚才是在做梦吗?我是不是还在做梦?这个老妇人的声音变了;她的口音、她的手势,一切对我来说都像镜子里我自己的脸,像我自己的舌头说出来的话那么熟悉。我站起身来,可是没走。我看了看;我拨动一下炉火,再看了看;可是她把她的帽子和绷带再往脸上拉近一点,又挥手叫我离开。火焰照亮了她伸出来的手。这会儿,我惊醒了,而且很警觉,想找出什么破绽,我一下子注意到那只手。它不见得比我的手更像老人的手;它又圆又软;手指光滑,匀称优美;小指上有一个宽阔的戒指在闪闪发亮。我朝前面弯下身去看看它,竟看到了我以前看见过上百次的那颗宝石。我再看看那张脸;它不再躲开我——相反,帽子脱下了,绷带拉掉了,头朝我伸了过来。

“好,简,你认识我吗?”那熟悉的声音问道。

;“只要把红斗篷脱掉,先生,那就——”

“可是带子打成结了——帮我解开。”

“拉断它,先生。”

“哪,——‘去你的吧,借来的衣服!’”于是罗切斯特先生从化装中解脱出来说。

“这,这真是异想天开,先生!”

“不过,演得可好,呃?你不觉得好吗?”

“对那些小姐,你一定可以说是干得不坏。”

“可对你就不行?”

“对我来说,你演的可不是吉普赛人的角色。”

“我演的什么角色呢?我自己?”

“不,一个不可理解的角色。总之,我相信你一直在试图套出我的话,或者是在试图引我上你的圈套;你一直在说废话,要我也说废话。这不太公平,先生。”

“你原谅我吗,简?”

“在我好好想一想以前,我说不上来。要是细细回想以后,我发现我还不太荒唐,那我会尽可能原谅你;可是,这是不对的。”

“哦,你一直很正确,——很小心,很理智。”

我回想了一下,我认为总的说来我是这样。这是一种安慰;可是,说真的,几乎从一开始见面我就提防着。我疑心有点像化装。我知道吉普赛人和算命的并不像这个外表上的老妇人那样表白自己;此外,我还注意到她那假装的声音,她那急于掩盖她的容貌的心情。可是我打量她的时候,我心里想的是格莱思·普尔——那个活的谜,那个神秘中的神秘。我可绝没有想到是罗切斯特先生。

“好吧,”他说,“你一声不响地在想什么?你那庄严的微笑表示什么?”

“表示奇怪和自我庆幸,先生。我想,我现在可以在你的允许下走了?”

“不,待一会儿;告诉我,那边休憩室里的那些人在干什么?”

“也许在议论吉普赛人吧。”

“坐下!——让我听听他们是怎样谈论我的。”

“我最好还是不要久待,先生;快到十一点了吧。——哦,罗切斯特先生,自从你早晨离开以后,有一位陌生客人到达这里;你知道吗?”

“一位陌生客人!——不知道;可能是谁呢?我并不指望有什么人来;他走了吗?”

“没有;他说他早就认识你了,还说他可以冒昧地在这儿住到你回来。”

“见鬼,他真这么做了!他说出他的姓名吗?”

“他姓梅森,先生;我想他是从西印度群岛来的,从牙买加的西班牙城来的。”

罗切斯特先生正靠近我站着;他握住我的手,仿佛要引我坐到椅子上。在我说话的时候,他痉挛地紧紧握住我的手腕;他唇边的微笑冻结了;显然一阵痉挛使他透不过气来。

“梅森!——西印度群岛!”他说,那声调使人会以为是一种自动说话器在发出单词;“梅森!——西印度群岛!”他重复地说;这几个音节他重复了三次,在断断续续的说话中,面色变得惨白如灰;他简直好像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