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第2/6页)

厨房里充满着新烤好的面包的香味和旺火的温暖。汉娜正在烤面包。大家很清楚,在没有受过教育的耕耘和施肥的心田里,成见最难消除;它们在那儿生长,牢固得就像石头中间的野草一样。汉娜最初的确是又冷淡又生硬;后来稍稍和气一点:看见我干干净净,穿得整整齐齐地进去,她甚至微笑了。

“怎么,你起来了?”她说。“那末,你好一点儿了。要是你愿意的话,可以在炉边我的椅子上坐下。”

她指着那张摇椅;我坐了下来。她在四处忙着,每隔一会儿,用眼角瞟我一眼。她从炉子里拿出几块面包的时候,直截了当地问我:“你上这儿来以前,要过饭吗?”

我一时生起气来;可是想起我决不能发火,而且,我确实也曾经像乞丐那样在她面前出现过,我便平心静气地回答;不过还不是不带一点明显的强硬态度:“你把我当成要饭的,你弄错了。我不是要饭的,就跟你自己和你的小姐们不是要饭的一样。”

她停顿了一会儿,说:“这我不明白。我猜,你多半没房子,也没铜子儿吧?”

“没有房子或铜子儿(我想你说的铜子儿是指钱吧),这可并不叫人成为你所说的乞丐啊。”

“你读过书吗?”她立即问道。

“读过,读过很多书。”

“可是你从来没上过寄宿学校吧!”

“我在寄宿学校读了八年。”

她把眼睛睁得大大的。“那末,你怎么养不活自己呢?”

“我养活过自己;而且,我相信,还会养活自己。你要拿这些醋栗做什么?”她拿出一篮醋栗的时候,我问道。

“用来做饼。”

“拿给我,我来拣。”

“不;我什么也不要你干。”

“可是,我总得干些什么。拿给我吧。”

她同意了;她甚至给我拿了一条干净毛巾铺在我衣服上,“不这样的话,”像她所说的,“会把衣服弄脏了。”

“你没做惯用人的活儿吧,我从你的手看得出来,”她说。“你也许是个裁缝。”

“不是,你猜错了。现在,别再管我以前是干什么的,别再为我费脑筋吧;可是,告诉我,我们现在住的这所房子叫什么名字。”

“有人叫它泽庄,有人叫它沼屋。”

“住在这儿的那位先生叫圣约翰先生是吗?”

“不;他不住在这儿;他只是在这儿住一阵子。他住在自己家里的时候,是在莫尔顿,那是他自己的教区。”

“那个村子在几英里路以外吧?”

“对。”

“他是干什么的呢?”

“他是教区牧师。”

我想起了我要去见牧师的时候,牧师住宅里那个老管家的答话。“那末,这是他父亲的家了?”

“对,老里弗斯先生住在这儿,在他以前,他的父亲,祖父,陈(曾)祖父都住在这儿。”

“这么说,那位先生名字叫圣约翰·里弗斯先生啰?”

“对,圣约翰多半是他受洗的名字。”

“他的妹妹叫黛安娜·里弗斯和玛丽·里弗斯,是吗?”

“是的。”

“他们的父亲去世了?”

“三个星期以前中风去世的。”

“他们没母亲吗?”

“女主人几年前就去世了。”

“你跟这一家人一块儿住了很久了吗?”

“我在这儿住了三十年。他们三个全是我带大的。”

“这证明你一定是个忠实可靠的仆人。我要为你说这些话,尽管你毫无礼貌地把我叫做要饭的。”

她又惊异地瞪着眼看看我。“我相信,”她说,“我把你完全看错了;可是外面骗子那么多,你得原谅我啊。”

“而且,”我有点严肃地继续说,“你在连狗都不应该关在门外的夜里,却要把我从门口赶走。”

“嗯,那是狠心的;可是又能怎么办呢?我为孩子们着想比为自己着想还多;可怜的孩子们!除了我以外,他们多半没有人照料。我多半是要显得厉害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