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第4/11页)

“你要跟我待在一块儿吗?”

“当然——除非你反对。我要做你的邻居,你的护士,你的管家。我发现你很孤独;我来做你的伴侣——给你念书,陪你散步,和你一起坐着,侍候你,做你的眼睛和手。别再显得那么忧郁吧,我亲爱的主人;只要我活着,我就不会让你孤零零地一个人待着。”

他没回答;他看上去严肃——心不在焉。他叹了口气,半张开嘴,仿佛要说什么,然后又把嘴闭上了。我觉得有点儿窘。也许我过于鲁莽地超越了习俗;他像圣约翰一样,在我的冒失中看出了不端庄的地方吧。我所以提出我的建议,的确是出于这样一个想法:他希望而且要求我做他的妻子。我指望他会一下子就要求我归他所有,这种指望并不因为没有表达出来就不大肯定,它支持着我。可是他没流露出一点这方面的暗示,他的脸色变得更加阴郁。我突然想起,也许我完全搞错了,说不定我正在不知不觉地扮演着傻瓜的角色。我开始慢慢地从他怀里脱身出来——可是他急忙把我搂得更紧。

“不——不——简;你万万不能走。不——我摸到了你,听到了你,觉得有你在身边很舒服——有你的安慰很愉快;我不能放弃这些欢乐。我自己心里没留下什么了——我必须有你。世人也许会嘲笑——也许会说我荒谬、自私——可是这没关系。我的心灵要求你;它必须得到满足;否则它会狠狠地向它的躯壳报复。”

“好吧,先生,我愿意和你待在一块儿;我已经说过了。”

“是的——可是,说和我待在一块儿,你是理解为一件事,而我却是理解为另一件事。你也许可以下个决心,守在我的手和椅子附近——像一个好心的小护士那样侍候我(因为你有一颗充满深情的心和一种宽宏大量的精神,促使你为你同情的人作出牺牲),这毫无疑问会使我满意。我想,我现在对你只应该有慈父般的感情;你是不是这样想的?来——告诉我。”

“你要我怎么想,我就怎么想,先生。只做你的护士,我也已经满足了,如果你认为这样更好的话。”

“可是你总不能一直做我的护士啊,简妮特;你还年轻——你总有一天要结婚的。”

“结婚,我才不关心呢。”

“你应该关心,简妮特;如果我还是跟以前一样,我就要叫你关心——可是——一个瞎眼的木头!”

他又沉入阴郁之中。我呢,却正好相反,变得更加高兴,而且又有了勇气;最后几句话让我洞察到了困难在哪儿。由于他的困难在我并非困难,我就摆脱了以前的窘态。我又比较活泼地谈话了。

“现在是有人要重新把你变成人的时候了,”说着我把他那浓密而没理的长鬈发分开;“因为,我看,你已经给变成狮子或者这一类的东西了。你有野地里的尼布甲尼撒(1)的那种‘faux air’(2),这是肯定的;你的头发让我想起鹰毛;你的指甲有没有长得像鸟爪,我还没注意到。”

“在这只胳臂上,我既没手也没指甲,”说着他把那条截断的胳臂从怀里抽出来,把它伸给我看。“只剩下一个残肢了——可怕的景象!你想是吗,简?”

“看见它,真是遗憾;看见你的眼睛,看见你的额头上火伤的疤痕真是遗憾;最糟的是,尽管有这一切,人家还是有太爱你的危险,有太看重你的危险。”

“我以为,看了我的手和疤痕累累的脸,简,你会感到恶心。”

“是吗?别跟我这么说——要不然,我就要对你的判断力说一些贬低的话了。现在,让我离开你一会儿,去把炉火烧得旺一点,把炉边扫扫干净。火旺的时候,你知道吗?”

“知道;用右眼我可以看到一点亮光——朦朦胧胧的一团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