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信片(第2/3页)

阿隆交代完毕,觉得不会再被这破事打扰,心情好了不少,顺手将明信片撕成了碎片。

到公司门口的时候,已经迟到了三分钟,阿隆还在回味昨晚那个女人腰眼上的胎记。

坐在位子上,没有人在意他的迟到——很好,和往常一样。阿隆看着忙得不可开交的下属们,想到自己白天工作无聊,夜晚声色犬马,不禁叹了口气。

“组长,叹什么气?”一名下属抱着一沓杂志走过来。

“没什么。”阿隆摆摆手。

“对了,组长……”那人从杂志间抽出一张卡片,“有你的明信片。”

妻子的明信片。

隆:

金阁寺看起来好没真实感,就像纸糊的一样,不信你看背面。

日本,京都,时间一周前。

“谁让你拿过来的?!”阿隆猛地站起来,劈头盖脸地大声质问对方,“你也不怕齁死啊,要你管这些闲事?”

周围的人胆子大的回头看一眼,毕竟这么大声地讲脏话在公司里并不常见;胆子小的低着头,“噼噼啪啪”地敲键盘,就当什么也没听见。

下属惊愕地望着上司,表情就像恐怖片里的主角,定格在初见恶鬼时的那一帧,“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阿隆翻过明信片,金阁寺在远处,如同葬礼上纸糊的祭品,站在镜头前的,是妻子惨白发绿的脸。阿隆胡乱地把卡片揉作一团,大声吼道:“这破公司没法待了,到处都是蠢货!你们别他妈在老子眼前晃了行不行?滚啊!”

既然已经骂得人尽皆知,自然无人挽留,即便如此,辞职的流程还是持续了将近两周。

这下完事了,公司地址跟自己再也没有关系了,邮局送去只会查无此人,管你是人是鬼,爱上哪儿上哪儿吧。阿隆仿佛卸下千斤重担,头皮发麻和后背发凉的感觉都减轻了不少,今晚大概不会再梦到推她下山的场景了吧。

为了庆祝脱离苦海,阿隆决定约两个姑娘来,他相信自己的魅力还在,又有豪车钥匙护驾,双飞这种事情并不会太难。

只用了一个小时,他的车里就坐了两个叽叽喳喳喝得面红耳赤的年轻女学生。

回到小区,他搂着她们俩的细腰,一步一步往上走,一边说着粗俗下流的笑话,一边思索着待会儿先脱哪一个的衣服。走到门口,又与她们吻了一阵儿,他才拿出钥匙捅开了门。

一个姑娘眼尖:“有东西掉了。”“夹在门缝里的。”另一个说。

没等阿隆反应过来,姑娘就把卡片拾了起来,“是张明信片。”

明信片。

阿隆猛然感觉到夜晚的寒意,它就像一条裹满鳞片的蛇,正沿着阿隆的腿缓缓往上爬,将它冰冷刺骨的体温一点一点地传递过来,直至冻结他全身的血液。“你们走吧,我今天没心情了。”阿隆将两个姑娘推出门外,不顾她们疑惑且愤怒的表情,独自走进家门,然后关上了门。

这次是从夏威夷寄来的。

隆:

到处都是人,海风很暖,但我还是觉得冷。

你是一具尸体,当然会觉得冷啊。

阿隆颓然坐倒在墙边,呆看着背后的照片——妻子僵直的身体直挺挺地躺在沙滩上,开裂的伤口腐烂发黑,蛆虫探出了脑袋。

我这辈子都摆脱不了你的纠缠了吗?

卖房子很难,租新房还是挺容易的。

阿隆决定搬到东城去,他的东西很少,妻子的东西虽然多,但以后也用不着了,他便慷慨地卖给楼下的废品站。

书永远是最重最费事的,为此跟搬家公司争执了半天才谈拢价格,还有柜子里的衣服,塞满好几个箱子,抽屉里零碎的单据、小饰物、小盒子,各种各样的卡片,有用无用都要分辨半天,再分门别类地装进袋子里。

一直忙到晚上,阿隆还留在乱成一团的旧房里收拾,时不时地就从角落里清理出很久之前遗失的宝物:妻子的发卡,她曾经为此唠叨了两天;他的领带夹,心血来潮买的小玩意儿,用了两次就不见了以及一封压在箱底的明信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