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再探诡宅(第4/4页)

他用力凝视我,接着重新戴上帽子跟口罩,先我一步出门。他好像消瘦了不少,如同一张薄薄的纸片,悄无声息地挤出了那道窄窄的门缝。

转身离去的瞬间,目光在我身上短暂停留,寓意模糊。

也是后来的后来,当我认真回忆,才发现那目光不仅仅涵盖了对曾今的抱歉,不仅仅是对未来的期许,而分明是在写着:“去,去把真相找出来......”

临走之前,冷英凯叮嘱我帮他简单打扫一下阁楼,我点头说好,并以及时而频繁的联络作为交换。

我摸黑下楼,愉快地挥舞着手中的手机,快乐地就要飞起来。

然而就在三楼转角的地方,突然两道黑影“唰刷”自眼前一窜而过。我被吓坏了,一脚踩空,当即失去重心,整个儿人向前栽去。这还不算最糟,更糟糕的是与此同时原本握在掌心的手机从扶栏之间的空隙掉了下去。

短暂的走神,我听到楼底传来一阵脆响,我知道,那是手机四分五裂的声音。踉跄几步,好不容易站稳,我回头看,发现粗壮的暖气管道上蹲着两只觅食的野猫。然后我一口气冲下一楼,将屏幕开花的手机捡起来。

回家的路上,我照例塞上耳机,放了一张70年代的爵士专辑。步履轻快,好似整个儿世界都在旋转、跳跃、闭上眼。

三十分钟以后,我坐在公寓客厅的地毯上,迫不及待将那幅画拆开。

当我剥去三层厚厚的牛皮纸,却意外地发现那既不是什么高仿版名家名作,也不是什么极具先锋意识的小众作品,而是一副再普通不过的田园风景画,浓墨重彩的昏暗色调,深色色的天空,幽暗的湖水,岸边枯木嶙峋,牧羊女挥动手中的皮鞭,不远处散落着成群吃草的羊群。天边有夕阳,却也是浓重的暗色......

我记不清自己当初为何会问他要这样的一幅画,也兴许是他记错了。总之,无论它的内容还是它的色调或线条,实在让我高兴不起来。

这天晚上,我失眠了。短短二十四小时,发生了太多事情。我的身体又累又困,神经却无比兴奋。我像丢垃圾那样一跃而起,将自己甩到柔软的小床上,英凯的面孔自眼前凭空划过,不禁心跳加速。

我翻来翻去睡不着,干脆起身回到工作台前面。拿出画本,扭亮台灯,去冰箱取了冰块跟苦艾酒,然后放了nova menco的flamenco。

这支乐队起初还是韩露介绍给我的。我以为,这便是吉普赛人的江湖。把快乐和悲伤全部藏在洒脱背后,把所有的爱恨情仇一股脑全部塞进flamenco里。横冲直撞,热烈似火,却总能给人哀而不伤的感觉。

这是我多年来的习惯,太多个失眠的夜晚,凭借一幅插画一杯酒消磨时间。有时候我会将作品放上社交平台,也会有志趣相投的人为我拍手点赞。

插画通常内容多样而主题单调,它们统统跟英凯相关。我画他戴帽子的姿势,画他品茶时的神情,画他笑逐颜开的模样,画他怒发冲冠时的窘状。有时候画一百根他的胡须,有时候也会在旁边画上一只毫不起眼的自己……

我以为,只有这样,只要这样,就能够将他永永远远留在我的生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