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船 The White Ship(第3/4页)

在非常古老的撒普之年里的一个满月之夜,我看到那只天空中的鸟儿的轮廓在招引着我,我第一次感觉到了无法平息的躁动。然后,我找到蓄胡子的男人,告诉他我的新目标是前往遥远的克修利亚。从未有人见过那片地方,但所有人都相信它就在西方玄武岩石柱的后面。它是希望之地,那里闪耀着来自其他地方的完美理念;至少人们都是这么说的。但蓄胡子的男人对我说:“人们说克修利亚在那片海洋里,但要小心那片危险的海域。在索纳—尼尔没有痛苦与死亡,但谁知道西方玄武岩石柱后面会有什么呢?”不论如何,在下一个满月到来前,我登上了白船,与很不情愿的蓄胡子男人离开了快乐的港湾,前往从未去过的海洋。

天空中的鸟儿在前方飞行,引领着我们航向西方的玄武岩石柱,但这一次,桨手们不再在满月下轻柔地歌唱。我经常在脑海里描绘出克修利亚那有着茂密树林与华丽辉煌宫殿的未知世界,也想知道还有怎样的新喜悦在那里等待着我。我对自己说,“克修利亚是诸神的居所,上面有着不计其数的黄金城市。它的森林里满是芦荟与檀木,就像是卡麦琳的芬芳树林,那些树木间欢快振翅的鸟儿在甜美地歌唱。在克修利亚开满鲜花的翠绿山脉上矗立着粉红色的大理石神殿,神殿里满是壮丽的雕刻与绘画,而它们的庭院里修建着银色的凉爽喷泉,发源自洞穴的纳盖河的芳香流水在那些喷泉里潺潺地奏出令人陶醉的歌曲。克修利亚上的城市被金色的高墙环绕着,地面上也铺设着黄金。那些城市的花园里盛开着奇怪的兰花,芬芳湖泊的湖床上全是珊瑚与琥珀。夜晚的时候,街道与花园里都点着用三色龟甲制作的鲜艳灯笼,回荡着歌唱家与鲁特琴的柔软音调。克修利亚城市里的房屋全都是宫殿,它们全都修建在一条从神圣的纳盖河里引水贯通的运河上。那些房屋全是由大理石与斑岩修建成的。屋顶则是反射着太阳光辉的耀眼黄金,这使得幸福的诸神在遥远的山峰上眺望时,城市变得更加辉煌。而那当中最华美的则是君王多瑞伯的宫殿。有人说君王多瑞伯是位半神,而其他人说他是位神明。多瑞伯的宫殿高大巍峨,宫殿的高墙上耸立着大理石修建的塔楼。而那些民众们经常聚集的宽阔大厅里悬挂着世代积累下来的战利品。宫殿的屋顶是纯金的,而支撑屋顶的是红宝石与蓝宝石雕刻的高大立柱,上面刻有诸神与英雄的雕像,望着那些高处,就像是凝视着活生生的奥林匹斯。宫殿的地面是玻璃做的,在玻璃下面是被灯火巧妙照亮的纳盖河河水,许许多多在克修利亚以外从未有人见过的华贵鱼类在水里欢快地游动。”

我这样描述克修利亚,但蓄胡子的男人却一直警告我,让我返回索纳—尼尔的幸福滨岸,因为人们了解索纳—尼尔,却从未有人见过克修利亚。

在跟随鸟儿航行的第三十一天,我们看到了西方的玄武岩石柱。它们被包裹在雾气里,因此没人能够望见它们后方的景象,或是看到它们的尖峰——事实上,有人说,它们一直耸立到了天上。蓄胡子的男人再度恳求我折返回去,但我没有理会他,因为我觉得那些围绕在玄武岩石柱四周的迷雾里传来了歌唱家与鲁特琴的音调。那些声音比索纳—尼尔上最甜美的歌曲还要甜美,它们传送着关于我的赞美,赞美我,在满月下启程远航,并且居住到了幻想之地。

循着旋律的声音,白船航进了西面玄武岩石柱间的迷雾里。而当音乐停止,迷雾消失时,我们看到的却不是克修利亚,而是一片汹涌澎湃、无法对抗的海洋。我们的三桅船裹挟在水流里,被无助地冲向了未知的目的地。不久,我们听到了远方瀑布发出的如同雷鸣般的声响,我们的眼睛看到前方地平线上一座可怖瀑布激起的宏伟浪花。全世界的海水都在那里注入了无底的虚空。这时,蓄胡子的男人脸上挂满了泪水:“我们抛弃了美丽的索纳—尼尔,我们再也不能看到它了。诸神比人类更伟大,他们获胜了。”面对终将来临的撞击,我闭上了眼睛,不再去看那只翱翔在天空中的鸟——它那嘲弄我的蓝色羽翼仿佛已经越过了水流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