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星之彩 The Colour out of Space(第2/16页)

即使如此,这一切远不及枯萎荒野那般糟糕。当我偶然来到宽阔的山谷底部那一刻,我终于理解了这怪异的名字——因为实在没有其他名字能够适合这里了,也没有其他地方能够称得上这个名字;就好像是诗人目睹这里后而特地撰造的名字。视线所及之处,我想这一定是火灾肆虐后的结果;五公顷的暗灰荒地仰面朝向天空,就像森林和田野里被酸性物质蚕食而形成的大块斑点,但为什么这块荒地上再也没有长出新的生命?它主要位于古老公路沿线的北侧,略微占据了南面的一小部分。我竟莫名地不愿意接近这片土地,但最终因为我的工作需要,还是穿过了这里。这片广阔的荒地上没有任何植被,只覆盖着一层灰色的粉尘和灰烬——似乎从未有风将其吹散。靠近这片荒野的树木呈现出病态、发育不良的样子,枯死的树干或竖立着、或溃烂在荒地边缘。当我快速地走过这片区域时,看到右面的地上散落着旧烟囱坍塌后的瓦砾以及一个古老的地下室,还有一口深不见底的幽暗废井,从那里面飘出的污浊蒸气与太阳的光线怪异地嬉戏着。即使远处那片广阔、漆黑的林地与这里相比起来,也更易于接受;而我也不再惊异于阿卡姆人那些恐怖传说。附近没有任何房屋或是建筑遗迹,即使是在过去,这也一定是个孤僻荒凉之地。黄昏时分,我害怕再次穿过这片不祥之地,便沿着南面那条弯曲的小路迂回到小镇。我茫然地希望天空上能够聚拢一些云朵,因为对于头顶那空荡深邃天空的恐惧早已深入了灵魂。

晚上的时候,我向阿卡姆地区的老人们询问了那片枯萎荒野,以及很多人闪烁其词悄声说着“奇异日子”指的是什么。我只知道这些神秘的事情远比我想象得时间近很多,除此之外,我未能得到任何满意的回答。这并非是古老的传说,而是那些讲述者有生之年所经历过的。事情发生在八十年代,有一家人突然失踪或是被杀害了。讲述者的话可能并不准确,因为他们都告诉我不要在意老阿米·皮尔斯那些疯狂的故事。听说他独自住在古老破旧的农舍——而那是树木最先开始变得浓密的地方,第二天,我就去找到了他。那里古老得竟令人感到害怕,并且已经从中渗透出历经岁月的老房屋特有的难闻味道。我敲了很长时间的门,他才终于听到,当他拖着脚步怯怯地走向门的时候,我能判断出他并不想见到我。他没有我所预料的那般虚弱;但他的眼睛怪异地低垂着,不整洁的衣着和灰白的胡子使他看起来非常憔悴和消沉。由于不知道怎样才能让他讲述他的那些故事,我便假装为公事而来;告诉了他有关我的调查事项,并含糊地询问了他一些关于该地区的问题。他远比我以为得要机智和渊博,他和我在阿卡姆地区交谈过的所有人一样,能够很快就明白我所说的内容。他和这个即将建成水库的地方的乡下人并不一样。他并不反对周围数英里的古老森林和农田即将要被清除掉,不过若不是他的房屋位于即将改造成湖泊的地域范围之外的话,也许他也会抱怨不满的。他在这古老幽暗的峡谷已经居住了一辈子,而如今面对着这里即将被毁灭的命运,他所表现出来的却只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它们最好现在就沉没在水底——最好自那些奇异的日子就被淹没。说出这句话后,他原本就沙哑的声音更加低沉了,而此时他的身体前倾着,右手的食指也开始颤抖地指点着,令人印象非常深刻。

就在那时,我听到了这个故事,他杂乱的声音时而尖锐,时而细语,即使当时正值夏天,我也听得一遍遍地战栗。在他杂乱的讲话中,我经常要打断他,使他回到话题当中;他还会说些科学性的问题,而这些见解则是他凭着对专家们谈话内容的残留记忆得来的;或者在他叙述的逻辑感和连贯性出现问题的时候,填补上这些空缺。当他讲完之后,我便不再怀疑为何他的大脑会有些错乱,也不奇怪为何阿卡姆地区的人们会对那片枯萎荒野言之甚少了。在日落之前,我匆忙地赶回酒店,因为我不想头顶星辰之际行走在外面;第二天,我回到波士顿辞去了工作。我无法再次走进那片昏暗混乱的古老森林和斜坡,也无法再次面对那个枯槁的枯萎荒原了,以及分崩离析的碎石旁那口幽暗的深井。现在,很快就要开始修建水库,而所有古老的秘密都将会永远安全地被埋藏在这片水域下。但即便如此,我相信我再也不会深夜去探访那地方——至少,不会在那些不祥的星星悬挂在天空时去造访;而且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去喝阿卡姆地区这座新城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