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镜(第4/9页)


我退到了门边,门外就是永远的黑暗。我望着那颗头颅:“所以,我宁可永生被困在迷宫里,也不要如了你的愿。”

头颅爆发出了绝望愤怒的声音,在狂烈的大笑中咆哮——

“可笑!你以为你能逃得掉么?你和西泽尔,没有一个能逃得过!”

“逃不掉的。阿黛尔!你无处可去!”

我就在那一瞬往后退了一步。掩上了门,颓然跌坐在地上。

所有的光。

所有的热,都在那一瞬被隔断在背后——展现在我眼前的依旧是没有尽头的长廊,一扇扇紧闭的门,以及永远笼罩的黑暗。门后的诅咒还在不停传来,入耳惊心,仿佛锥子一样一个字一个字地刺入了耳中(奇*书*网*.*整*理*提*供),被无限的放大、回响在脑海里,宛如来自地狱的滚滚雷霆。

我将头埋入掌心,无声的啜泣。

我知道,我终归还是只能回到这里。

只是,西泽尔……我的哥哥,你,又在何处呢?

一直到从那个黑暗的迷宫里解脱,我才知道这短短的一段时间里外面已经是天翻地覆:我的大哥苏萨尔连同三哥普林尼,在筹谋已久后,终于对西泽尔下了毒手——他们以父亲的名义给西泽尔送去了一杯毒酒,谎称是教皇的赏赐,必须喝下。

然而,我的嫂子,晋国的纯公主,却代替哥哥喝下了那杯酒。

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要那么做。她从来不曾对他微笑过,从来不曾和他说过亲密的话,甚至,从来不曾和他真正的同床共枕——所有人、甚至是西泽尔也认为她嫁给他,只是出于纯粹的政治原因而已。

然而在那个时刻,她却不动声色地替他喝下了那杯酒。

“可以不爱我,但……不要忘记我。”

她在他的怀里,最后说着这样的话,缓缓闭上了眼睛。

她是这样一个寂寞而深情的女人,在她活着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倾听过她的心声、懂得过她的想法——哪怕是她的父亲晋王原诚、她的丈夫西泽尔、甚或是她的情人加图。事实上,这个世上,又有谁能够真正懂得另一个人呢?

在纯公主死去的第二天,翡冷翠爆发了百年一见的动乱,南十字军团和苏萨尔普林尼的人马发生了剧烈的冲突,继而演变为一场战争。

我不知道那时候父亲和哥哥们是否派人来修道院寻找过我,但是,被困在黑暗迷宫里的我却根本无法参与到这一场空前血腥的家族残杀中来。

在妻子代替自己惨死后,愤怒的西泽尔指挥着南十字军团攻占了翡冷翠,他麾下的骑兵如同潮水一样涌来,火炮轰开了城门。他在梵蒂冈城门下杀死了普林尼,继而提着血淋淋的剑转向大哥苏萨尔。苏萨尔因为恐惧而奔逃,朝着太阳宫踉跄狂奔,想到父亲那里寻求保护。

教皇把穷途末路的大儿子藏在身后,用宽大的法袍覆盖着他。希望能挽救这个儿子的性命。他第一次低下了头,开口哀求西泽尔能放过他的长子。父亲在太阳宫的金座上,对着自己的二儿子许诺了许多事,几乎把所有一切都答应了——然而,西泽尔只是一声不出地走上去,一刀刺穿了教皇的法袍,将苏萨尔杀死在父亲的怀里。

血染红了父亲的后襟,然后,又再次染红了前胸。

西泽尔在杀死了苏萨尔之后,掉转刀锋,毫不犹豫的一刀刺入了父亲的胸口,剜出了教皇的心脏。然后张着沾满血的手,在太阳宫里纵声狂笑。

哥哥,现在的你,是否觉得孤独?一定是吧?一直都是如此啊。

在这样的时候,我却无法在你身边。

因为我被困在了黑暗的迷宫里,找不到出口,找不到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