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广袖(第8/12页)

萧如忽一掠鬓,身形翻飞,人已与金日殚斗了起来。金日殚招术巧妙处并不多,但出手极为凌厉。所谓“摔碑锁腕缠金手”,原本就专擅锁拿。只要一入他手,只怕就是坚金硬璧,也会一时消解于无形。

萧如一条身影却在他指爪间翻飞,她以“十沙堤”之术全力闪避金日殚的凌厉之爪。金日殚越斗越奇,口中“咦”了一声,指间渐渐加力,只见一条条隐隐可见的淡白气色在他指间发出,映着这荒坡野草间,纵横缠绕,极为诡异。

萧如的身影却如磷火幽魅,在那一道道白气之间穿梭闪避。

金日殚喃喃道:“南人之中,除了袁老大,就是女子也有这般高手?”

他慢慢提力,一张脸上淡金之色反越来越淡,渐渐泛白。

他所习本为“搏兔图”中功夫,以鹰隼为象,一双手屈曲开来,真如苍鹰劲爪,直欲搏兔而裂。落枯盟中的钟宜人看着萧如,口里却喃喃道:“幽兰露、如啼眼,何处结同心?烟花不堪剪。草如茵、松如盖,风为裳、水为佩,油壁车、夕相待,冷翠竹、劳光彩,西陵下、风吹雨——“十沙堤”功夫,果然诡异,当真飘荡如鬼魅,没想当世还有人能练到如此光景。”

她是女子,自然对萧如之能犹为叹服。

文翰林在旁边面上却阴晴不定,他不能放萧如走,但眼见金日殚聚势发力,一身修为渐渐已发挥近十成,却也怕他就此把萧如伤在爪下。

那萧如身形越展越开。原是,她平时也少有机会这么一逞全力的。那身影却似渐渐飘散,恍非人形,直如六朝烟水中晃动的一个传说千载的魅幻。“十沙堤”功夫原本颇近鬼道,练来提聚阴气,颇伤气脉。所谓“漆炬迎新人、幽圹萤扰扰”,这十字却是这一门内力心法的要诣之所在。

金日殚面上神色却越来越凝肃,他本一向欺南朝无人,谋略筹算、除曾倾服于淮上易杯酒之外,若论武功、他也就只敬江南之袁大了——只为袁大曾驱“双车”尽折连北朝高手也不得不叹服的当年“紫微堂”中的一剑三星。

但今日他已遇华胄,其阔剑凌厉之势,已让他一惊,没想一个女子出手居然也如此阴诡难测。萧如看似从头至尾都没出手攻击她,但她身形辗挪,每一避,都让他攻得说不出的不舒服。稍有疏虞,那一抹抹说不清道不明的阴气就会暗暗袭来。

金日殚知道这是极高明的内力心法,心下无端烦躁,如此下去,恐不免中了这看似柔弱的女子的计算,所以不由不把他“金张门”的“搏兔图”心法发挥至极至。出手已不似一开始的犹有余敛,只见其凌厉狠悍,一发无余,分明已把萧如当作了平生大敌。

“搏兔图”功夫传于白山黑水之间,原有“兔伏”、“鹰扬”两脉,金日殚兼修并蓄,这下全力出手,萧如身形已难如开始般宛妙自然。她鼻尖微微出汗,那汗水并不蒸腾,却反冷凝,半如冰珠般地向枯草间跌落。

金日殚的“摔碑锁腕缠金手”已将诸般巧妙运至十足。只听他“呔”了一声,瞧了一个空隙,一双大手已向萧如袖上缠去。只要这一手缠中,纵敏捷如萧如只怕也就此难以飘飞如魅,要陷入于己不利的争搏缠战。

忽有一个人影远远纵来,未到时已大喝一声:“如姊,我来助你!”

那人分明坦荡,远远已见对手是如金日殚这等罕世难求的好手,依旧不肯偷袭。

萧如一愕,抬眼一望,轻呼了声:“小舍儿。”

来人正是米俨,只见他一解缠腰软枪——那枪杆为百浸油藤,柔可缠腰,却也极为坚韧——一击就向金日殚砸来。

他的出手果然与萧如大异,金日殚本为萧如那宛转腾避、不求凌厉、但常陷人于不测间的功夫缠得大为不耐。好容易见到有米俨一枪袭来,刚烈凛然,心中反大喜,并不畏惧,一拍手,手已重重击在那枪尖之畔,喝了一声“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