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卷 吾国吾民 第七章 天寒翠袖薄(第3/11页)

官差们哈了一声,道:“没有不法,那你怕什么搜!你要是怕了!那便是犯法心虚!”卢云颔首道:“如此也罢,你们上来吧。”众官差哗啦啦地奔上前来,第一步便是摘下卢云的大毡,自望地下一扔,跟着翻箱倒柜,筷筒锅铲落得一地。

官差们永远粗手笨脚,也许为国为民习惯了,总是这般奋不顾身。在人家神鹰般的锐眼中,每个百姓都似刚奸杀了妇女,涉有重赚,故也难免凶狠了些。只是说也奇怪,都那么奋不顾身了,为何世间还到处死着人呢?

卢云默默想着自己的心事,猛见一只面碗飞了出来,堪堪要打得稀烂,他弯腰就手,已然稳稳接住,劝道:“劳驾诸位朋友,轻手些。”官差们听得卢云口气不满,登时回过头去,正要喝话,却忽然咦了一声,喝骂从中断绝,不见下文了。

卢云不知他们为何噤默,只问道:“几位差爷,搜好了么?”众官差吞了口唾沫,一齐向后退开。卢云蹙眉上前,这回官差发一声喊,全数向后急退,听得咚地一响,竟还有人摔倒了。

卢云益发纳闷了,便道:“你们不搜了?”众官差嘴角颤抖,竟都摇了摇头。

卢云将面碗筷筒放了回去,又道:“敢问差爷们,这城门何时会开?”嘎地一响,城门旁开了扇小门,官差们喃喃地道:“开了,开了。”卢云瞧见这情状,心下越感奇怪,不由又朝杨肃观送来的那封信瞧去,不知这“灵吾玄志”可有什么魔力,居然能让百姓官差大为惊怕?

众官差见他迟迟不走,忙道:“这位爷台,小门已经为您开了,您……您若是要走,那便……”卢云瞧着杨肃观那封信,忽地笑了笑,摇头道:“不必了,我午夜再来吧。”当下捡起大毡,重新戴了回去,就此转身离开。

对一个即将退隐的人而言,玩权是最可笑的。倘真舍不得这些权柄风光,那又何必离开北京?

雪花飞降,此时还只酉牌末、戌牌初,离午夜尚有两个时辰,卢云看时候还早,索性便来填肚子了。街上没人卖吃的,那也无妨,因为自己正是个面贩。他左瞧右望,见那布庄旁有处小巷,内里搭了棚子,倒可以遮雪避风,便走入巷中,放落面担,打算煮面来吃了。

若是几天前煮面,这面担旁定是热闹了,又是琼芳,又是小狗,闹得漫天漫地,此时却只剩自己一人独坐着。

过去十年来独居水瀑,什么孤单寂寞,早已司空惯见。他见四下并无水井,天边却飘雪下来,便拿出锅子盛雪,另又取了姜葱蒜,找出下午卖剩的肉丝,预备来作卤子。

十年来苦练武功,终于有了便利时候。看卢云取出菜刀,姜葱蒜一阵乱砍,跟着又将肉丝剁成了肉末,虽只是随手来切,大小方寸却是毫厘不差,无论肉丁还是葱蒜,全都整整齐齐。此时若有武功高手在旁,定要大为惊叹了。

空巷无人,若有谁来赞叹,那也是鬼不是人。卢云自顾自地笑了,便又来送炭升火。他取来炭盆,打着了火种,先将木炭拱做了堆,眼看火种越烧越旺,便即轻轻呼吸,将一股真气徐徐吸入胸腔,霎时间口唇微促,一股细细气流自嘴里吹出,稳稳送入了炉风口。

十年水瀑生涯,卢云有二年是在石岛上渡过,逢得暴雨冲刷、洪流高涨之时,便得在大石岛上憋气忍耐。生死交关之际,却也找出了许多运气法门,是以论及内息吐纳之悠远久长,举世更无第二人足与相比。若非那时要解救小白龙,他四年内必能逆水而上,靠着自己的本领离开水瀑石岛。

须臾间,四下木炭发红发热,竟已烧起了火。卢云怕火太热了,便也住口停吹。他将油倒入了锅中,哗地一声大响,终于爆起了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