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情仇难了(第4/18页)

乐之扬忍不住问道:“六虚劫的事,知道的人多么?”

“不多。”梁思禽摇头,“你是第一个。”

“什么?”乐之扬愣了一下,“这是先生的短处,千万不会对第三个人说起!”

梁思禽笑了笑:“你会说么?”

乐之扬一愣,热血上涌:“先生放心,这件事晚辈一定烂在心里。”

“那就是了。”梁思禽漫不经意地道,“你不说,我不说,又有谁知道?”

此话一出,足见信任之深,乐之扬不胜感动,点头道:“晚辈还有一事不明,先生大劫将至,为何不找大山大泽对抗‘六虚劫’,偏要不远万里来到这个是非之地?”

“我有一个心结,困扰半生,难以解脱。”梁思禽沉默一下,幽幽叹道,“如果死了,就永远解不开了。”

“什么心结?”乐之扬难耐好奇。

梁思禽瞅他一眼:“今日就到这儿吧!”站起身来,怏怏离开。乐之扬回味他话中的意思,心潮起伏,难以平静。

而后数日,梁思禽换药、喂药,再不多说一字,闲了下来,只是沉思默想。乐之扬见他如此,也不便多问。好在过了数日,外伤减缓不少,不再奇痛奇痒,内伤也大有起色,经脉中真气凝聚,只是流转不甚如意。

这一日,换过药膏,梁思禽取出一根斑竹长笛,随手递给乐之扬。

乐之扬打小儿吹笛,笛子从不离身,乍然见到,喜不自胜,接过笛子摩挲一会儿,凑在嘴边轻轻吹了两声,低回婉转,引人入胜。

“小子!”梁思禽忽道,“为我吹一曲《硕人》如何?”

乐之扬微感迟疑,目光投向牢门。梁思禽瞧出他的心思,笑道:“不妨事,这儿的看守又聋又哑,敲锣打鼓也听不到。”

“为何又聋又哑?”乐之扬大为奇怪。

“牢中之言,秘不外宣。”梁思禽冷笑一声,“看守没有瞎眼,算是朱元璋手下留情。”

乐之扬想到那晚所见的三个废人,打了个寒噤,定一定神,吹起《硕人》的调子。

《硕人》之诗,出自《诗经》中的“卫风”,乃是时人称赞卫庄公之妻庄姜的美貌,寥寥数句,极尽其美,乃是歌咏美人的千古名篇。

乐之扬吹得缠绵悱恻,梁思禽忽地应和曲调,拍膝唱道:“硕人其颀,衣锦褧衣。齐侯之子,卫侯之妻。东宫之妹,邢侯之姨,谭公维私。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唱到这儿,微微一顿,忽向乐之扬说道,“小子,你相信么?世上真有这样的美人?”

乐之扬一愣,脑海里闪过叶灵苏的倩影,忽听梁思禽怅然念道:“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反复念诵两遍,闭上双眼,流露回忆神气。

乐之扬见他举止古怪,暗暗担心,问道:“落先生,你没事么?”

“我没事。”梁思禽张开双眼,“小子,你听说过硕妃么?”

“燕王的母亲?”乐之扬冲口而出。

“你果然知道。”梁思禽叹一口气,“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才满十七岁,个子高挑,肌肤雪白,样子就如诗中所说:‘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你认识硕妃?”乐之扬心跳加剧,隐隐猜到什么。

“是啊!”梁思禽点头说道,“她是前朝楚王燕帖木儿的胞妹,名叫阿茹娜,意思是‘纯洁’,韶乐为楚地之音,所以她的汉名叫做韶纯。那时南方大乱,楚王决定撤回北方,以为妹子奇货可居,打算献给元朝皇帝。谁知道路上遭遇陈友谅的部众,车队被袭,楚王被杀,韶纯骑马突围,射死多名乱军。乱军紧追不舍,我正好路过,随手将她救下,本想觅地安置,谁想一来二去,跟她生出了情愫。韶纯不止美貌,而且聪明,性子奔放,情如烈火,远非汉人女子可比。她还通晓五国夷语,汉人的琴棋书画、卜算星相无所不通,歌咏舞蹈、诸般乐器无所不会,和她说话,从来不会厌倦,跟她呆在一起,总会忘记光阴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