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十三只魔鸟(第4/5页)

李大娘等到此刻,终于亦开口,道:“你叫来叫去,这里还是只见大娘,不见七娘。”

甘老头应声一瞥眼前这个大娘,并没有接口。

李大娘自顾自接道:“她虽然是一个聪明人,她认为安全的地方,却未必就是安全的地方。”

甘老头仍不答话,嘴唇又再抿起,唇边挂着血丝,花白的胡子已大半被鲜血染赤。

僵尸一样的脸庞,死白的面,血红的胡须,扭曲的肌肉,他简直就已不像一个生人,只像来自地府的恶鬼。

如此深夜,如此环境,看来就更像了。

李大娘竟然一直望着他,丝毫也不惊慌。

她的眼中忽然现出了怜惜之色,轻叹道:“我再给你一个机会好了。”

甘老头面上的肌肉立时一紧。

他第一次正望李大娘。李大娘的眼睛冷如水,却没有流动。

她叹息着道:“只要你能够将你那柄铁锤从陷阱中拿出来,我就答应你的要求。”

这在甘老头来说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他听在耳里,面容反而惨变。

李大娘接道:“你认为怎样?”

甘老头惨笑道:“好!”

他双手扶着椅把,挣扎着站起,才站起半身,忽然又坐了下来。

连站他似乎都已站不起来,过百斤重的那个大铁锤,他如何还有气力搬得动?

何况那个陷阱差不多两丈高下,将铁锤从下面拿上来又要耗费多少气力?

李大娘望着他,摇头叹道:“量力而为,不要勉强。”

甘老头满面汗珠纷落,惨白的脸庞,忽变得通红,眼瞳亦淤血,一直腰,终于站起了身子。

他正想举步,蹲在他肩头上的那只血奴“唧”一声,突然从他的肩头滚落。

铃声又响起。短促而单调的铃声,落在甘老头的手中。

甘老头抬手将那只血奴接着,发红的脸突又转白。

铃声就在他手中停顿,那只血奴一动也不再动,圆大的眼睛虽未阖上,已没有丝毫生气。

甘老头双手捧着那只血奴,再一次坐到椅上。他浑身的气力都似已崩溃。

铃声停顿之时,也就是血奴的生命结束之时。

十三只魔鸟,十三个魔人。血奴,是鸟,也是人;鸟已亡,人呢?

人虽未死亡,气息已弱如游丝。

李大娘仍在凝望着,眼中却已没有怜惜之色。

她的眼中又有了笑容,揶揄的笑容。

她分明早就已看出甘老头根本就再没有气力将铁锤自陷阱下面拿起来,那说话,那怜惜,不过在寻甘老头开心。

她的面容虽然美丽,内心却狡猾如狐狸,阴毒如蛇蝎。

甘老头看得出她在打什么主意,但只要还有希望,心力未尽竭,他都会竭尽心力,绝不肯放弃。

因为他是个血奴。

他的生命已不属于自己。他的整个生命都已奉献给魔王,奉献给鹦鹉。

他的眼仍然睁大,也并未离开李大娘的脸庞。

才不过初秋,冬仍远。

在他的脸上却看到了深冬的颜色。他的面容已如雪白,嘴唇似被冻僵,变成了紫色。

他的眼瞳的深处,却似有火焰正在燃烧!

怒火!

他怒瞪着李大娘!

李大娘似已觉察,却反而笑了。

银铃一样清脆悦耳的笑声,姣美动人的笑声,整个大堂一时间仿佛充满了欢乐。

甘老头的面容却变得悲愤,瞳孔深处的怒火更炽烈。

笑声再起时,怒火更似要夺目而出。

他突然站起身子,整个人仿佛又充满了活力。

他面上的神情却变得疯狂。

极度的悲愤的确足以使人疯狂。

一个人悲愤之下,往往就不顾后果。

一个做事不顾后果的人,与一个疯子已并无两样。

不管是喜乐或是哀怒,任何一种感情到了极端,其实都足以令人疯狂,悲愤只不过是容易的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