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赶路的人干杯(第3/5页)

“我就是这样和我的老婆结婚的,”贝尔登结束他求婚的动人故事说,“她说:‘爸爸,我们来了。’她父亲对她说:‘你这该死的。’然后又对我说:‘吉姆,你,你把你那套好衣服换下来,吃饭之前,我要你把那四十亩[7]地给我大部分犁好。’接着,他扭过脸对她说:‘你,萨尔,你赶紧去洗盆子吧。’说完了,他好像用鼻子嗤了一声,和她亲了亲嘴。我真快活极了——可是他看见我还没走,立刻大吼了一声:‘你,吉姆!’我就连忙跑到谷仓里去啦。”

“有孩子们在美国等着你回去吗?”陌生人问道。

“没有,萨尔还没有生孩子就死了。我就是为了这个才到这儿来的。”贝尔登心不在焉地点起了烟斗,因为烟斗已经熄了,可是,接着他又高兴起来,问道,“你怎么样,先生,是结了婚的人吗?”

作为答复,他打开怀表,把它从一根当作表链用的皮带上解下来,递了过去。贝尔登挑亮了油灯,细细地瞧着表壳里面,自言自语地粗鲁地称赞着,然后把它递给路易斯·萨沃埃。萨沃埃喊了好几声“我的天!”之后,把它递给了普林斯,他们看出他的手在发抖,眼睛里平添了一种异常的温柔神色。于是,这只表就从一只粗手里传到了另一只粗手里——

表壳里粘着一张女人的照片,怀里抱着一个孩子,正是这些人想象中的那种叫人难以割舍的照片。还没有看到这种珍奇物件的人都充满了强烈的好奇心,已经看过的都变得一声不响,想起了往事。他们都能够承受饥饿的痛苦、坏血病的折磨,可以面对立刻可以置人于死地的荒野同洪水,却毫无惧色;可是这个陌生的女人同孩子的照片,却使他们全变成了女人同孩子。

陌生人收回他的珍宝的时候说:“我还没有见过这个孩子——据她说,是个男孩子,已经两岁啦。”他依依不舍地又向表里瞧了一会儿,才合上表壳,扭过头去,可是动作不够快,并没有来得及掩藏住他忍住好久的、像泉涌一样的眼泪。

马尔穆特·基德把他领到一张床旁边,叫他上床躺下。

“到四点整叫醒我。可别误了我的事。”是他说的最后几句话,过了一会儿,他便在筋疲力尽中呼呼睡着了。

“我的天!他可真是个有闯劲儿的伙计,”普林斯称赞道,“带着狗赶了七十五英里路之后,只睡三小时,然后又要开路。他是谁呀,基德?”

“杰克·威斯顿德尔。在这儿待了三年,一无所有,除了他干活像牛马一样那种名声,可是他的运气要多坏有多坏。我一向不认识他。但是塞特卡·查理跟我讲过他的事情。”

“这可真不容易,像他这样,有了这么年轻可爱的媳妇,居然会跑到这种荒凉的地方,白白浪费光阴。这儿的一年,足足抵得上外面两年。”

“他的毛病是过分刚强固执。先前有两次赌钱,他也赚到了不少钱,可是都输光了。”

说到这里,他们的谈话就给贝特尔斯的一阵喧叫声打断了,因为那张照片的作用已经开始消失。过了不久,他们就在粗鲁的狂欢里,忘掉了只有单调寡味的伙食和劳累磨人的凄凉岁月。这时候,只有马尔穆特·基德一个人似乎还没有忘掉一切,他焦急地向他的表瞧了很多次。有一次,他戴上无指手套和海狸皮帽子,走出小木房,到贮藏室里摸索起来。

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等到指定的时间,他提前十五分叫醒了他的客人。这个身材巨大的年轻人,身体僵得很厉害,必须激烈地揉搓一阵才站得起来。他吃力地摇摇晃晃走出了木房,发现他的狗全套好了,一切准备停当,只等他动身了。大伙都祝他一路顺利,能够很快地追上去,接着,鲁勃神父匆匆为他祝福,就领着一哄而散的这一群人回到木房里去了。这也难怪,光着耳朵和手,面对着零下七十四度的寒冷天气,可很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