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伤疤的人(第2/6页)

当时,这个坐在门口晒太阳的人,忽然转了一个念头,立刻跳了起来。他生平最大的乐趣,就是反复地把他的金砂称来称去,可是有一件扫兴的事妨碍了他的消遣作乐,他一直没有办法解决。原来他那座称金子的天平太小,实际上,最多只能称一磅半——也就是十八两——

而他积蓄的金子差不多有这个数目的三点三倍。他从来不能一次称完他的全部金砂,总觉得自己无福欣赏这种富丽堂皇的新景象。由于得不到这种机会,他就失去了占有金子的一半乐趣。他觉得这种悲惨的障碍,不仅使他的财产显得小了,实际上还缩小了他占有这么多金子的事实。刚才他忽然站了起来,就是因为他一下子想出了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他非常仔细地朝路的两头望了一会儿。什么都看不见,他于是回到房子里面。

转眼之间,他已经把桌子收拾干净,摆上了天平。他先在天平的一边放上十五两的砝码,在另一边放上同样重的金砂,然后用金砂代替砝码,这样,天平上就有了整整三十两的金砂。接着,他就把两盘金砂并成一盘,在空盘里另外放上金砂使天平重新平衡。等到金子全放上去了,他已经浑身是汗了。他欢喜得发抖,说不出有多么快活。他于是把袋子角里的金砂,一粒不剩地全拍出来,直到天平失去平衡,一端垂到桌面上。不过,等到他在另一个盘子里加上一个一便士重的砝码和五个一英厘的砝码[25]之后,平衡又恢复了。他仰着头,呆呆地站在那儿。袋子空了,可是天平的潜力却大得不可估计。无论多少金子都可以在这架天平上称出来,从最小的英厘,直到好多好多磅。财神的热手已经按到他心上了。这时候,西沉的太阳把光线射进敞开的大门,普照着载着黄金的天平。这两堆宝贵的金砂,就像克娄巴特拉[26]铜像上的一对金色的乳房一样,反射出柔和的光线。时间和空间都没有了。

“老天爷!你可真积了好几磅金子呀,是不是?”

杰考布·肯特连忙转过身来,同时抓住那支放在附近的双筒猎枪。他的眼光一扫到这个不速之客的脸上,就吓得他愕然倒退了几步。这正是那个脸上有伤疤的人!

那个人好奇地瞧着他。

“哎,别害怕嘛。”他一面说,一面挥手叫肯特放心,“你用不着担心,我不会来害你的,也不会抢走你他妈的这些金砂。”

他瞅着肯特那种满脸是汗、膝盖直打哆嗦的样子,想了想,又说:“你真是个怪人,真是个怪人。”

“你为什么不张开嘴,说几句话呢?”他接着说下去。肯特正在竭力想换过一口气来。

“你他妈的遭了什么瘟啦?要紧吗?”

“你……你……你这个疤是哪儿来的?”肯特举起颤抖着的食指,指着对方脸上那条可怕的伤疤,好容易才说出几个字来。

“给同船的水手从大桅上用穿绳索的锥子刺的。既然你这个混蛋脑袋管事了,我倒要问问,我的疤跟你有什么关系?这就是我要问的——跟你有什么关系?老天爷!难道这也碍着你了吗?难道像你这样的家伙,还看着这个疤不顺眼吗?我倒要明白明白!”

“没有,没有。”肯特一面回答,一面朝一张凳子上坐下去,很尴尬地笑了一下,“我不过觉得奇怪。”

“你以前也见过这样的疤吗?”对方气势汹汹地继续问了下去。

“没有。”

“这个疤很漂亮,是不是?”

“漂亮。”为了奉承这位不速之客,肯特认可地点点头,不料反而招来了一顿臭骂。

“你这个该死的混蛋,你这个畜生养的!你这是什么意思?老天爷在人脸上划了这么一道可怕的印子,你居然会说漂亮?你这是什么意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