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回恩怨难忘 豪情化飞絮情痴不悔 魔窟缔知交(第2/8页)

她哪能想到,这温柔的话语却变成一根根利针,刺在女儿心上,云蕾忽而离开了父亲的怀抱,双手掩面,低声说道:“他,他姓张!”

“什么,他姓张?”云澄不自觉地喊了出来,这十年来,他对张宗周恨之入骨,只听到一个“张”字,已是难以自制,感到无限憎恶。云蕾喊了一声,又扑到父亲身上,只见父亲好像石像一样的立着,面上毫无表情,身子微微向后退缩,手指也不碰她。

张丹枫再也忍受不住,低声说道:“不错,我姓张,我是张宗周的儿子,如今向老伯请罪来了!”这霎那间,只见云澄面上肌肉抽缩,牵动面上的伤痕,神气更是难看,默不作声,忽然像火山爆发一样,咬着牙根,举起拳头,一手推开云蕾,就要跑上前去。

云蕾又不由自已地嚷了一声,手臂一抬,托住了父亲的手。云澄只觉虎口发疼,不能往前移动半步,这一瞬时,他什么也明白了,这小伙子是自己最最痛恨的仇人的儿子,也是女儿心中最欢喜的人!

云蕾猛然醒起,敢情是自己不知不觉之间,用力用得太过了,急急松开双手,轻轻地拉她父亲的衣袖,只见父亲又是用力一摔,那破烂的衣袖登时扯断了一截,父亲盯了女儿一眼,忽地把破烂的外衣一把撕开,向着云蕾兜头一摔,呸了一口,冷冷说道:“你走吧,我这里破户穷家,不敢招待你们少爷小姐!”

这一瞬间,云蕾有如触电一般,全身震抖,爱恨恩仇,羞惭自疚,百般情绪,倏然之间,都涌上心头,她茫然直立,看看父母,又看看张丹枫,脑中空空洞洞的,好像神经全都麻木,知觉也消失了。张丹枫面色惨白,凝望着她,只见她慢慢地伸出手来,忽地把身上穿的那件紫色的罗衣,用力一撕,也摔到地上。张丹枫清清楚楚地记得,这件紫色的罗衣,正是云蕾露了女儿本相之后,第一晚所换的衣裳,记得那时和她在古墓的密室之中,在烛光掩映之下,他还啧啧称赏过她的美丽。这件紫罗衣在他们两人的心头,都曾经占过一个位置,有一段美好的回忆。然而这件紫罗衣如今已被云蕾亲手撕成碎片,所有的美好的回忆,也好像这件罗衣一样,被撕碎了,随风而逝,永不复回!

张丹枫叫了一声,只见云蕾头也不抬,左手拖着父亲,右手拖着母亲,走进柴门,接着“砰”的一声,柴门也关上了,两扇破门,将两人分开,门里门外,已隔绝成两个世界。张丹枫绝望之极,云蕾走进门内,将他关在门外之时,竟然没有回头望他一眼!

云蕾走进屋内,气力全都消失,从门外踏进门内,只不过是仅仅的一步距离,然而跨过这一步,却比走过万水千山还要困难,云蕾几乎是竭尽平生的气力,才跨过了这一步。踏进门内,她再也支持不了自己,颓然倒在地上,只听得门外马嘶,悲凉之极,这是云蕾那匹宝马的叫声,听这叫声,似乎它也正在恋恋不舍地离开它的好友,从中原走到蒙边,万里同行,这两匹马也好像结成不可分开的好友了。云蕾的马在悲鸣,远处张丹枫的那匹宝马也在悲鸣,“马鸣风萧萧”,风声传送马鸣之声,更好像两个好朋友在生离死别之时,悲歌酬答,马犹如此,人何以堪?云蕾在门内惨叫一声,晕倒地上,耳边隐约听得母亲叫道:“呀,好可怜的孩子!”

但还有人比云蕾更要可怜,那是张丹枫。云蕾此际,尚有父母在身旁抚慰着她,可是张丹枫的满怀凄楚,却连找一个人诉说也不能够。他绝望到了极点,如痴如狂,天地茫茫,孤身只影,竟不知该走到何处?

他信马所之,只见唐古拉山高耸云霄,他依稀记得,自己的师父曾约过他在北高峰相会,好像是要去拜会什么魔头。张丹枫本来是聪明绝顶,记性过人,然而心灵上的重创,竟使他陷入了半疯狂的状态,除了云蕾和她的事情之外,其他的事情,都只能记得一鳞半爪,连那老魔头是谁,师父为何要去拜会他,他都记不起来了。还幸他尚记得有一个师父,他心头的郁积,正要找一个人倾吐,于是他沿着唐古拉山策马而行,走了两天,把马放在山下,让它自行觅食,自己单独登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