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九回 涤垢污 失衣逢异士 遭冤孽 辟石孕灵胎(第4/7页)

偏偏这一年,南海聚萍岛白石洞凌虚子崔海客,带了虞重、杨鲤两个门人闲游名山,行至莽苍山,与陆敏父女相遇。凌虚子原是散仙一流,陆敏昔日带了蓉波往东南海采药,曾经见过两面。多年不见,异地重逢,又有地主之谊,便留他师徒盘桓些日。凌虚子本爱莽苍山风景,又经陆敏殷勤留住,便在玄霜洞住了下来。凌虚子喜爱围棋,益发投了陆敏的嗜好,每日总要对弃一局。虞重生性孤僻,沉默寡言,虽在客居,每日仍是照旧用功,一丝不懈。杨鲤却是凌虚子新收弟子,年才十六七岁,生得温文秀雅,未言先笑,容易与人亲近。又是入门未久,一身的孩子气,与蓉波谈得来。仙家原无所谓避忌防闲,杨鲤贪玩,蓉波久居莽苍,童心未退,自以识途老马自命,时常带了杨鲤各处游玩。

这日两人又在洞前闲眺,见下面云雾甚密。杨鲤道:“此崖三面都有景致,惟独这一面笔立千寻,太过孤峭了。”随便谈说,两人并未在意。后来又一同去南山一带闲游,看见一条大溪中,兀立着两块大石,温润如玉。蓉波猛想起适才之言,便对杨鲤道:“你不是嫌我们洞前崖壁大过孤峭么,我将这石运回去,给它装上,添些人迹难到的奇景如何?”杨鲤年轻喜事,自然十分赞同。彼时崖壁下面,还有瀑布深潭。二人商量好了形势,便由蓉波用法术将大石移去一块,就在瀑布泉眼下面,叱开崖壁插入。又移植了一株形如华盖的古松。那石突出危崖半腰,下面是绝壁深潭,头上瀑布又如银帘倒卷,白练千寻,恰好将那块石头遮住,既可作观瀑之用,又可供行钓之需,甚是有趣。二人布置好后,坐谈了一会,回洞各向师父说了,也都付之一笑。

第二日蓉波做完早课,不见杨鲤,还想给那块石头添些花草做点缀。到了石上一看,杨鲤正如醉如痴地靠壁昏睡,身旁散堆着许多奇花异卉,俱是山中常见之物。以为杨鲤也和自己是一样心思,并没想到修道之人,怎能无端昏睡,正要上前将他唤醒,忽然看见那些花草当中,有一种从未见过的奇花,形状和昙花一般无二,只大得出奇。花盘有尺许周围,只有一株,根上带着泥土,独枝两歧,叶如莲瓣,歧尖各生一花,花红叶碧,娇艳绝伦。更有一桩奇处:两花原是相背而生,竟会自行转面相对,分合无定。蓉波本来爱花成癖,见了奇怪,不由伸手拾起端详,放在鼻端一闻,竟是奇香透脑,中人欲醉。方要放下,转身去唤杨鲤,忽然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耳鸣心跳,一股热气从脚底下直透上来,周身绵软无力,似要跌倒。知道中了花毒,随手将花一扔,方要腾身飞起,已经不及,两腿一软,仰跌在石头上面,昏沉睡去。

直到日落西山,杨鲤先自醒转。他原是乘早无事,采了些异样花草,想种植在近石壁上。采时匆忙,并未细辨香色,只要见是出奇的便连根拔来。及至到了石上,种没两株,越看那朵大花越觉出奇,拿近鼻间一闻,当时异香扑鼻,晕倒于地。蓉波后来又步了他的后尘。那花名叫合欢莲,秉天地间淫气而生,闻了便是昏沉如醉,要六个时辰才能回醒。轻易不常见,异派邪教中人奉为至宝,可遇而不可求。不想被杨鲤无心中遇见采来,铸成大错,几乎害了蓉波功行性命。蓉波如不随手将花掷落潭底,也不至于险些惹出杀身之祸。虽然因祸得福,到底受了多少冤苦,这些留为后叙。

且说杨鲤一见蓉波跌卧在地,如果稍避嫌疑,回洞去请凌虚子与陆敏来解救,原无后来是非。总是二人相处太熟,只知是中了花毒,想将蓉波唤醒。喊了有十几声,约有半盏茶时,蓉波才得醒转。再找那花,已经不知去向。还等种植余花时,忽听陆敏在上面厉声呼唤。二人飞身上去一看,才知南海来人,说岛中有事,请凌虚子师徒急速回去。相处日久,彼此自不免有些惜别。蓉波见陆敏送客时节面带怒容,当时既未在意,也忘了提说中了花毒之事。从这日走,蓉波兀自觉得身上不大自在,渐渐精神也有些恍惚,心神不定,做起功课来非常勉强。又见陆敏每日总是一脸怒容,愁眉深锁,对自己的言动面貌,非常注意,好生不解。几次想间,还没出口。这日又到了那块石上闲眺,想起前事,暗忖:“我虽中了花毒,昏迷了几个时辰,但是既能醒转,当然毒解,怎么人和有病一般,身体上也有好些异样,每日总是懒懒的,无精打采?”想了一阵,想不出原因,便随意卧倒在石上,打算听一会瀑声,回去请问她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