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第2/3页)

对奥兰斯卡夫人的召唤发出二十四小时后,一份电报传来,表示她将于第二天晚上从华盛顿抵达。纽兰德·阿切尔刚好在韦兰家吃午餐,大家马上提起谁应到泽西城接她的问题。韦兰家像前线哨所一样苦于人员短缺,让讨论更加激烈了。大家都同意韦兰夫人不可能到泽西城去,因为她那天下午要陪丈夫到老凯瑟琳家,而且如果韦兰先生在岳母中风后第一次与她见面感到“不适”,他可能需要马上回家,因此也没有空闲的马车可用。韦兰家的儿子不用说都在“市里”,洛弗尔·明戈特先生正从射击场赶回来,明戈特家的马车要去接他,他们也不会让梅在冬天黄昏时分独自坐渡轮到泽西城去的,即使坐她自己的马车也不行。但是,如果奥兰斯卡夫人到达时没有任何家人在车站接她,看起来又可能不够热情——这与老凯瑟琳的明确愿望背道而驰。韦兰夫人疲惫的嗓音暗示,让家人被这种困境缠身正是埃伦的作风。“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这位可怜的女士悲叹,这是她少有的与命运抗争。“我觉得妈妈一定不像本库姆医生承认的那么好,她糊里糊涂地让埃伦马上前来,也不管去接她有多不方便。”

像许多不耐烦地脱口而出的话一样,这句话是没有经过思考的,韦兰先生马上抓住话柄不放。

“奥古斯塔,”他说,一边放下叉子,脸色变得苍白,“你还有其他理由认为本库姆不如以前可靠了吗?你有留意到他在随访我和你母亲的病情上不如以往尽心尽责了吗?”

她的口误引发了一连串后果,这回轮到韦兰夫人脸色煞白了。但她仍强颜欢笑,取了第二份以扇贝壳装着的牡蛎,好不容易重新装出欢快的样子说:“亲爱的,你怎么能有这种想法?我的意思只是妈妈既然决定埃伦有义务回到丈夫身边,却又突发奇想地希望见她,这实在是很奇怪,她明明还有六七个孙儿可以叫唤。但我们一定不能忘记,妈妈虽然生龙活虎,可的确年事已高了。”

韦兰先生依然眉头紧皱,显然,他被打乱的想象力马上抓住了这最后一句话:“是的,你母亲已经非常老了,本库姆对耄耋老人可能根本就不在行。亲爱的,正如你说,屋漏偏逢连夜雨,再过十年十五年我想我会很乐意再找一位新医生的。对这种事情最好还是未雨绸缪。”做出这个英勇的决定后,韦兰先生坚定地拿起了叉子。

“不管怎样,”韦兰夫人重新开腔,从午餐桌旁起身,带头走进以大片紫色绸缎和孔雀石装饰的被称为后厅的房间中。“我不知道埃伦如何能在明晚赶到这里。我喜欢提前二十四小时就将事情安排妥当。”

阿切尔陶醉地欣赏着一幅画着两位红衣主教开怀畅饮的小油画,这幅画以嵌有圆形缟玛瑙浮雕的八角黑檀木画框裱起,他从沉思中转过身来。

“我去接她吧?”他提议,“我可以轻松离开事务所,如果梅把马车送到渡口去的话,我能准时到那里接上马车。”他说话时心脏激动地跳动。

韦兰夫人感激地长叹一口气,走到窗前的梅也转过身来,赞许地满面笑容看着他。“你看,妈妈,所有事情都会提前二十四小时安排好的。”她说,弯腰亲吻母亲忧虑的额头。

梅的马车在门前等待,她要驾车将阿切尔送到联合广场,让他在那里坐上一辆百老汇的马车到事务所去。她在一角坐下后说:“我不想给妈妈增添烦恼,但你要去华盛顿,又怎么能明天接上埃伦,把她带回纽约呢?”

“噢,我不去华盛顿了。”阿切尔回答。

“不去了?为什么,发生什么事了?”她的声音像铃声般清澈,充满了一名妻子该有的担心。

“案件暂搁了——延期了。”

“延期?真奇怪!我今天早上看见莱特布莱尔先生给妈妈的一张字条,说他明天要到华盛顿参加一个关于专利的大案件,要到最高法院进行辩护。你之前说是一个专利案,对吗?”

“唔——就是那个案件,事务所的人不能全都去。莱特布莱尔决定今天早上出发。”

“那就是没有延期了?”她穷追不舍。这不像她的性格,他感到血液涌上脸庞,仿佛是为她少有地有失矜持而脸红。

“没有,但我的出发延期了。”他回答,一边暗暗咒骂这种不必要的解释,毕竟他已经宣布要到华盛顿去了。他还在想曾经在哪里读过一句话:聪明的骗子透露细节,最聪明的骗子则隐瞒细节。看见梅拼命假装并没有怀疑他,这比向梅撒谎更让他难过。

“我晚些时候再去,幸好这对你家人来说正好方便。”他继续说,语带讽刺地搪塞过去。他说话时感觉到她正看着他,他转头看着她,以免显得在躲避她的目光。两人的目光在某个瞬间交汇,这或许使彼此更深刻地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但这并不是他们所希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