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第3/12页)

“啊?你在说什么?”“当代红人”叹息道,“有须小姐,让你听到这么无聊的冷笑话,我深感抱歉。‘当代红人’能扯到‘村田兆治’,这种冷笑话实在是太低级了。有须小姐,你说对吧?真够差劲的!”

女发型师似乎想说什么,皱起眉头,看向有须睦子。

“那些话也是骗人的吧。”有须睦子对我说道。

她眼里有一股劲,脸上却没有表情,就像戴着能乐面具一样。当然,能乐面具不可能这么富有女性魅力。当我们走进这间坚固的豪华公寓时,茧美冲着有须睦子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几岁了?”大概是看见了有须睦子没化妆的皮肤,竟然又嫩又滑,显得非常年轻,茧美不禁怀疑自己掌握的信息是否准确。

“三十三。”有须睦子冷冷地回答,“比星野大三岁。”

在广告摄影棚第一次见面时,我和她都只有二十多岁。

客厅很大,至少有三十多平方米吧,我每次来都会感到很震撼。窗户也很大,向外望去,市中心的高楼大厦尽收眼底。第一次应邀上门时,我站在窗前,不假思索地说了一句:“感觉像是坏人俯瞰自己统治的城市一样。”有须睦子听了并没有生气,而是表示认同:“这里确实不像好人住的地方。”

我们坐在客厅的黑色大沙发上。我一边抚摸刚才被茧美打伤的肩膀,一边看着摆放在左边的大屏幕电视机。

“当时,你说不知道我是女明星。这话其实是骗人的吧?”有须睦子没有坐,而是倚靠着墙壁。要是有人让我随意摆出站姿,我肯定手足无措。她却能下意识地摆出自然而潇洒的站姿,大概是因为曾经无数次摆过各种姿势的缘故吧。

以前她曾说:“我已经不知道什么是自然的姿势,什么是自然的表情了。分不清哪一部分是在表演,哪一部分是自己的真实情感。”

“当时我真的不知道,我很少看电视。”

“小星野,真的假的?”坐在身边的茧美粗鲁地说道,“你肯定是想引起这个女戏精的注意,才故意这么说的吧,太明显啦。美女总是被人捧着,如果出现一个貌似对她不感兴趣的男人,说不定反而会勾起她的好奇心。你肯定是打这样的主意吧?”

“女戏精”的称呼未免太滑稽了。

“不是这样的。”

“身为美女嘛,对你这种男人早就见怪不怪啦。无论是对自己感兴趣的男人,还是假装对自己不感兴趣的男人,都已经腻味啦。”

“说得好像你自己就是美女一样。”

从茧美开始监视我,到我们一起行动至今,已经两个半月了,我对她依然很不适应。那分不清是气球还是水桶,又酷似职业摔跤手“屠夫阿布杜拉”的庞大躯体倒也罢了,她那大大咧咧又旁若无人的性格,却实在令人无法免疫。

“其实,正面反面都一样。”茧美自以为是地向后仰坐着,从外衣口袋里取出一个小盒子,打开盒盖,里面有支掏耳勺。她拿出来掏起了耳朵,还像唱歌似的哼着:“啊,好舒服呀。”接着说道:“我这个人嘛,一直以来都是讨人嫌的。最开始是因为我长得块头大,被别人当成个碍事的衣橱——噢,不,我是混血儿,应该被当成西式壁橱才对。后来,我更是被人厌恶,甚至被视为公害,或是缺乏安全管理的核电站。我的人生,是在别人望而生畏的目光中走过来的。”

这话说得没错,她的恐怖程度确实近乎公害,属于穷凶极恶,无可救药,简直让人无从谴责。

“不过呢,”茧美“呼”地一下,把挖出来的耳垢吹走了,继续说道,“偶尔也有些家伙和常人不一样,能和我正常相处。可是,他们往往只是想炫耀——我能和你这种公害和睦相处哦。这两种不同类型的人,我都见得多了。”

“你想多了。”虽然我觉得她说得一针见血。

“咦,我倒是能明白她的感受。我的处境,同她所说的一样。”有须睦子倚在墙边,朝茧美看了一眼。“围绕在我身边的,要么是对我感兴趣的,要么是假装对我不感兴趣的男人。我本来以为星野和他们都不一样,其实也是装出来的吧?”

茧美猛地站起身。她这一站,让人视线摇晃,室内仿佛掀起了风浪,动荡起来。茧美的食指直接指向有须睦子,似乎在示范什么叫粗暴无礼。“你好像还挺冷静的。我跟你说,这个小星野要跟我结婚了,现在是上门来跟你告别的。明白吧?你却故意摆出冷静的样子,算什么意思?真没劲。你哭泣也好,发怒也好,总得来些情绪吧!”

“哭泣,发怒,我已经演得够多了。”有须睦子说道。面对这个明显比常人大一号的茧美,她既没有惊慌,也没有激动,而是直视对方。“我再怎么哭,星野也无动于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