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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他在一起,幸福吗?”邱天认真道。

“虽然有时跟想象的不太一样,但……是幸福的吧。”

“那就好。”邱天说,“你一定得过得比我好,不然我可不甘心。”

朱夏点点头,没有应声。她看了看窗外,心事重重地说:“回去吧。”

“朱夏……”邱天说,“如果有一天,你需要我了,我就来爱你,不需要的时候,我就想你。但能克服,问题不大。”

朱夏浑身一颤,脑子里蹦出了不好的念头,混杂着车厢里的啤酒味,那股念头悄无声息地晕染开来,呈现无法抗拒的气势,就像约翰·格林在小说里写道,如果人是一场雨,那我是毛毛细雨,而他则是狂风暴雨。

裹挟的欲望与念想被倾盆的大雨浇得湿透,借由酒精的助力,繁衍出一片满目萧然的天地。

她深知,这应该是最后一次与邱天见面。

飞机落地首都机场,一脸疲惫的朱夏拖着行李箱从海关出来,迎接她的是一个写着“欢迎猪宝归国”的巨大灯牌,戴着口罩的张一寻露出半个脑袋。

看到他,朱夏眼眶立刻红了。

“这么感动啊!”张一寻揉着她的脸。

朱夏知道在张一寻面前,自己就是个透明人,无法掩饰情绪,无法欺骗,无法假装自己还能在他面前霸道逞强,却负罪感全无。

回去的路上,朱夏跟他坦白了。从跟邱天恢复联系,到东京跨年,再到这两天的行程。

只是有选择地隐去了一部分。

张一寻竟然没有问,任何问题都没问。

他只是帮朱夏整理好行李,然后一直抱着她不松手。

朱夏洗澡的时候,张一寻看了她的手机。早已烂熟对方的手机密码,但从来不会以“想要看到什么”的心态看对方的手机,敞亮得如同他们对彼此的那颗心。

这是张一寻第一次“看”她的手机,翻着相簿里的风景照、蟹肉牛肉大餐、摇晃不止的倒数视频,以及那张刺眼的、她与邱天的自拍。

他们像情侣般靠在一起,没有半点生分。

当一段感情开始,心上就不自觉挂上顽石,一块是责任,一块是信任,一块是热情,尽管这些年信任、责任与热情三方角力,来回下坠施压,但心怎么受损,信任都不会挪动半寸。他觉得,这是跟朱夏共同的默契,如同一盆无须过问的多肉植物,总能自然生长。

但此刻,连着信任的石头好像摇摇欲坠,那根白色的渔线,像被什么利器割断了。伴随着焦虑与不安,他们相处了此生最后的一段时光。

他们正在看一段抖音视频,朱夏收到微信,她顺手点开,没想到是邱天发来的:“你在北京吗?”

朱夏退出微信。

“回复他啊。”张一寻冷冷道,“约他出来吃个饭。”

“别闹了……”

“我认真的。”

于是十年后,三个人终于重聚。

他们约在双井的一家北京菜馆。朱夏和张一寻迟到了,张一寻在洗手间磨蹭了很久,洗了两次头,终于折腾出一个看得顺眼的发型。他们到店的时候,邱天已经坐定,随意的运动卫衣,黑色棒球帽,非常不费力地赢了一局。

张一寻先发制人坐在中间,把邱天和朱夏隔开。

邱天约朱夏的原因,是他在西边胡同里买了个四合院,做成了主题酒店,以朱夏的名字命名了一个房间,作为生日礼物,送给她一把钥匙,只要没有客人入住,她就有这个房间永久的使用权。

眼看着他俩互动频繁,自己却跟一堵墙一样多余,张一寻咳嗽了一声:“这还有个喘气儿的呢。”

“你在啊,不好意思。”邱天说。

“老早就在了,坐了十年牢,眼睛没退化吧,你不说,我以为在这装瞎呢。”

朱夏在桌底下踢他。

邱天笑道:“又把我当敌人了?当年是谁跟着我混呢。放心,只不过送个生日礼物,没别的意思。”

张一寻把钥匙还给邱天:“要么你直接送房子,给把钥匙,还有限制,我这想顺路去上个厕所也不方便啊。”

“缺房子啊?”

“不缺,缺心眼,把她一个人留在东京,给别的司机兼导游添麻烦了。”

“没事儿,下次再去哪玩儿,找我,我帮你做攻略。”

“不费心了。我说,你们兄妹俩还都挺喜欢帮别人做攻略的。”

邱天搂住张一寻的肩,用力捏了捏:“怎么说话呢,老朋友。”

“不是老朋友,”张一寻拍了拍他的手背,道,“是朱夏的男朋友。”

“我们吃饭吧。”朱夏忙解围。

整个晚饭,张一寻不肯丢气势,跟邱天暗暗较量,夹个菜都火药味十足。结束后两个人你争我抢地买单,容不得服务员插嘴。

“我来!”张一寻举着几张百元钞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