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肾源(第4/7页)

徐金玲觉得拿了人家的钱物,就要替人办事。她的财物登记簿上,凡是收了礼后,将事情解决了的,她就用绿颜色的笔,打上一道勾,与这道勾相连的钱物,她拿着就心安理得了。而那些悬而未决的,她会用红笔画个问号,督促陈金谷尽快办理。陈金谷也有落实不了的,徐金玲就把这样的财物看作地雷,在登记簿上标注黑色的三角号,及早排除,送还给人家。所以坊间那些有求于陈金谷的,都说他老婆徐金玲讲究,送去的东西不会打水漂。

徐金玲居家,还学会了在电脑上炒股。她炒股赔的时候多,但她每每盛装华服招摇过市,别人夸赞她衣服漂亮时,她一定会说她炒股赚着了,犒劳自己。每到腊月,是送礼的高峰,这时她空前地忙起来,送走一拨,又迎来一拨,客厅的茶桌上,摆着果盘、糖盒、茶碗和烟缸,让送礼的人感到家一般的温暖。而等到过完年,正月的时候,她会以看病为由,和丈夫去外地存钱。儿子在公安局,给她另办了一张身份证,用了个假名——徐淑琴。他们家在北戴河和三亚的房产,都在徐淑琴名下。

徐金玲不上班,还有个好处,可以细致观察丈夫有无婚外情。她心底清楚,在官场上,不沾腥的男人微乎其微。但只要不拆散她的家庭,偶尔的风花雪夜,她权当过眼浮云。她不像别的女人,一天数个电话追踪丈夫,没有特别的事情,她从不在他工作和外出期间,打过多的电话。

徐金玲对付丈夫的法宝是什么?是她的鼻子。对于一个官太太来说,嗅觉实在太重要了。陈金谷进了家,只要儿女们不在场,徐金玲总要给他一个拥抱。她比他矮半头,相拥时刻,她的头刚好搭在他脖颈上。她会深深吸口气,闻闻他体息的变化。复杂的烟草味,说明他从会议室回来;而他视察豆制品加工厂、面粉厂和烟花爆竹厂,带回来的是豆腥味、小麦味和火药味。倘若他睡了女人呢,因为心里有鬼,拥抱她时会很用力,但眼神却是飘浮的;而他若与女人缠绵过,脖颈总会留有微妙的气息,淡淡的香水味,或是女士香烟特有的薄荷味。陈金谷换下的衣物,更是徐金玲检索的重点,尤其是内衣内裤。她像刑警一样,把它们当作案件的物证,在洗涤前反复察看,百闻千嗅。有一回她居然嗅出了陈金谷的背心上,弥漫着哺乳期女人特有的乳香味。她留了心,私下打听,才知道丈夫和发改委的一个科长关系暧昧,这个女人刚休完产假,常到陈金谷办公室汇报工作。丈夫的办公室是个套间,外面办公会客,里面有张单人床,可供休息。徐金玲猜测,那女人有求于陈金谷,把工作汇报到了里间的床上。此后不久,那女人果然提升了,丈夫身上的奶香味也就越来越浓。徐金玲怕他们日久生情,第一次有了危机感。她约了那女人出来喝茶,送她一条上好的狐狸皮领子,说狐狸纵使美,但没有一个好命的。哪只狐狸逃得过猎人的枪?从那以后,丈夫身上的奶香味彻底消失了。

更年期的缘故,徐金玲近年来睡眠不好,跟丈夫各居一室。晚上睡不着的时候,听着丈夫屋里传出的呼噜声,她会胡思乱想,他与许多女人有染,在外有没有私生子呢?万一他退休后,没有忌讳了,突然告诉她,他还有另外的子女,她该怎么办?她最怕出现的事情,在丈夫得了尿毒症后,她却巴望着出现。如果陈金谷有私生子,那个孩子的家境,想必不比他们家优裕。她可以保下自己的儿女,给对方钱,让陈金谷的私生子,给丈夫一颗肾!所以陈金谷转院到林市后,她和他独自待在病房时,她不止一次暗示他,如果他在外面有私生子,能救他的话,她会认下孩子。

陈金谷一直忍着,但在徐金玲的诱导下,绝望之际,他还是说出了压抑在心头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