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色丝线端午抛,帅哥你往哪里逃——端午节(第2/4页)

一边心里暗骂,一边还得谢过人家这位好心好意的提醒,至少让您有了提前准备打小抄的时间。一出人家府门,立刻找来从扬州一路同行过来的同僚,问问那劳民伤财的端午竞舟到底咋回事。

这同僚是个土生土长的扬州人,很轻蔑地说:我们端午的龙舟竞渡已经玩了一千年,能有啥事?那御史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北人,去年奉敕巡视江东,被我们竞渡的盛大场面给吓到了,一拍脑袋就觉得凑这么多壮丁来划船,肯定会耽误种田养蚕,再加上—咳咳,大概是对我们刺史送的程仪[140]不满意?反正回京以后成心找事儿来了。

我们扬州的龙舟竞渡比长安洛阳场面还大吗?一句话问出口,您马上觉得自己脑筋秀逗了。江南水乡,到处都是河流船舶,当然比以旱地为主的北方更适合划船赛舟。

“除了荆湘之地(约在今天的湖北和湖南省),天下没一处端午竞渡的盛况能跟咱江东相比。”同僚傲然回答,随后又眉飞色舞地谈起家乡风俗。几家几户凑钱买龙舟,下水前先三牲六畜吹吹打打地祭船。船头船尾涂油抹朱、点画龙晴是必需的,那富贵高门甚至连划舟丁夫的衣衫上也给涂满桐油,以免溅水湿了衣,妨碍力气。

到五月初五,江边早有无数人家搭起彩楼、席棚,两岸绵延数十里,内中挤满盛装华服的乡民仕女,一早就等着观赛。官府在龙舟出发点立起红旗,在终点扎一座驿楼牌坊,坊上挂起锦标。鼓声三下,红旗开处,龙舟两两跃出,飞光逐电般在水面上滑行。两岸丝竹箫笙大作,喊声如潮,和着船头鼓声、舟夫的号子声、浆击水声,交织成一年一度让人兴奋狂醉的舞乐。忽然驿楼处声如霹雳山呼海啸而起,乃是一舟已到终点,鼓手抡起鼓槌打下了锦标,紧紧捉住飙扬示意,赢得一波又一波的喝彩欢呼声。

端午前后数日,江中总有龙舟两两竞速,优胜者官府赏给彩缎,端午正日打标者加赏银碗一双。自屈大夫投江后,年年如此,江南百姓视为天经地义、理所当然的事,又有什么好弹劾的?

虽然这么说,到底几个同僚凑一起商量半天,帮您拟好了回奏天子的言语,您这才稍稍放心下来。

随后几天,据说您这个长安人氏出京做外官,已经有很多年啦,好不容易回一趟家,亲族旧友少不得都来登门探视,彼此酬酢往还,上上下下忙得不可开交,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到了端午节正日,宫中开宴,又向三品以上重臣和封疆大吏们颁赏节赐,您的上司扬州刺史也在受赐名单中。少不得您又得代表他去进宫参宴、受赏、谢恩,天子见有扬州来使,果然随口问了一句:“听闻江南端午竞渡靡费过甚,危害农事?”

您赶紧拿出准备好的一套说辞,什么乡人竞渡乃是为了共祝太平盛世祈愿天子万年啦,什么南人千年积习如此,万一禁断恐惹是非啦,什么扬州百姓深信端午蛟龙出水危害人间须得以舟竞压祟,否则六畜不宁啦……死说活说,总算哄得皇帝龙颜大悦,不再理会此事,还顺手提起笔来,在一柄白团扇上写了一个大大的“龙”字,命您把团扇带回去赐给江南刺史。

这算是殊恩异赏了,顿时惹得殿上各与宴臣子啧啧称赞,大为羡慕。就有那饱读诗书的宿儒出班奏颂,说是贞观年间太宗文皇帝曾在端午节以飞白书亲笔御题“鸾”“凤”“蝶”“龙”等字样于素扇上,颁赐长孙无忌、杨师道等亲旧大臣,清俭儒雅传诵至今,不意今日又见盛世佳话,我圣上机钤盈握,日月在躬……

下面的一堆文言掉书袋,您就懒得听了(听也听不懂),叩头谢恩,从宦官手上双手接过团扇,心里想着怎么才能把这薄薄的玩意儿完好无损地带回扬州。包装也是一门技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