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黄金年代(第6/20页)

这一类假新奇之名的产品除外,其他代表真正新科技新突破的产品同样层出不穷:电视机、塑料唱片(1948年问世),其后的大盘录音带(卡式录音带于1960年推出)、磁片CD,以及取代以往那种大而笨重的便携式小型晶体管收音机等等——笔者的第一部携带式收音机,是60年代后期获赠于一位日籍友人。此外尚有数字型手表、袖珍计算器(其动力先为电池,后为日光能源),以及后来各式各样的家用电器、摄影器材,及录像产品。种种新发明共有的一个最大现象及意义,在于这些新产品的体积不断缩小,越来越方便随身携带,其研制销售的范围及市场因而也越发扩大。然而科技革命的象征,在另外一些表面似乎毫无改变的产品上具有更为重大的意义。比如个人休闲用的小艇,自第二次世界大战以来,其实已经从头到脚全部彻底更新。船上的各项设备,无论是桅杆还是船体,风帆还是索具,导航还是航行工具,都与两次大战之间的船只截然不同。唯一不曾改变的部分,只剩下它的外形和功用。

第二,各项发明突破涉及的科技越复杂,从发现或发明到商业生产的过程也同样地越复杂,其间必须经历的程序更是精细繁多,所费不赀。研究与开发(R&D)于是成为经济发展的推动力,然而也正因为如此,“发达市场经济体”超越其他地区的领先优势,便也因此越发强化(我们在第十六章将会看见,科技创新并未在走社会主义经济道路的国家出现)。70年代在这些“发达国家”里,每百万人口便有千名以上的科学家和工程师孜孜不倦致力于科技研发项目。可是同样的人口,在巴西却只有250名科技人员,印度有130名,巴基斯坦60名,肯尼亚及尼日利亚更只有微不足道的30名左右(UNESCO,1985,Table5.18)。更有甚者,由于创新已成为一种持续的过程,以至于新产品的开发成本,也变为生产成本中庞大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了。而这项成本,更有与日俱增之势。即以极端的军火工业为例,区区金钱成本一事,已不再是考虑的问题。新研制成功的装备,往往还来不及应用到实际用途上,就得完全毁弃另起炉灶,因为比它更先进的发明已经出炉了(自然也更为昂贵)。这种产品不断推陈出新,对生产厂商却有着极大的利益。至于其他比较以大规模市场为导向的工业,如化学制药而言,一项大众真正迫切需要的新药物的问世,在专利的保护之下,往往可以在没有竞争的状况中为厂家赚取丰厚的利润。如此巨大的利润,被制造商解释为从事进一步研究绝对不可或缺的资金。而其他比较不容易获得垄断性保护的行业,只有尽快大捞一笔,因为一旦类似产品进场竞争,价格势将一落千丈。

第三,种种新科技产品,绝大多数均属于资本密集,并具有减省人工劳动或取代人工劳动的一大特性(当然对于那些具有高层次技术的科学家及技师而言,他们贡献的劳动不在此限)。黄金年代的最大特色,因此便在于它需要不断地投入大量资本;与此同时,它也越来越不需要人力,人在其中所扮演的角色只剩下消费者一角。然而经济冲刺的力量太大、速度太快,终一代人,都不曾意识到这一发展现象。相反地,经济增长如此猛烈,一时之间,甚至在工业国家里面,工人阶级的人口在总就业人口中所占的比例不但未曾改变,有时甚至呈上升之势。在美国以外的各个发达国家中,战前不景气及战后复员累积下来的劳动力,在大量需求之下很快干涸,各国只好不断由本国乡间及国外涌入的移民中,汲取新一批的就业人口。甚至连在此之前一直被隔离在就业市场以外的已婚妇女,也开始纷纷加入,而且数字不断增加。尽管如此,黄金年代追求的最高理想,虽然是在逐步实现之中,却是以“无人”方式进行生产,甚至提供劳务:自动化的机器人,在生产线上组装汽车;一排又一排安静无声的电脑,控制着能源生产;飞驰而过的火车,不见一人驾驶。在这样的一个经济活动里面,人类唯一的重要用途只有一项:就是扮演产品和服务的消费者。可是问题的症结就出在这里了。黄金年代的岁月里,这一切看来似乎犹在遥不可及的将来,一切是如此的不真切,就好像维多利亚时代的科学家,曾警告众人未来宇宙将在“熵”(entropy)之下,进入永久黑暗的死亡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