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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世纪80年代,欧洲不仅是支配和改变世界的资本主义发展核心,同时也是世界经济和资本主义社会最重要的组成部分。历史上从来没有比这个世纪更称得上是欧洲的世纪,即使未来也不可能。从人口上说,欧洲人在19世纪末所占的比例远高于19世纪初——从每五个人当中便有一个欧洲人上升到每四人当中便有一个。[6] 虽然这个旧大陆将数百万的人口送到各个新世界,但是它本身人口的增长却更迅速。虽然单是其工业化的速度和冲击,已使美洲在未来一定会成为全球经济的超级强权,可是在当时,欧洲工业的生产额尚超过美洲两倍以上,而重要的科技进展,仍旧主要是来自大西洋的东面。汽车、摄影机和无线电最初都是从欧洲产生发展出来的。(日本在现代世界经济上是一个起步十分迟缓的国家,不过在世界政治上发展却较快。)

至于高雅文化方面,白种人的海外殖民世界仍旧是完全依靠旧大陆。就以“西方”为模范这一点而言,在非白人社会极少数受过教育的优秀分子中间,这种情形更为明显。在经济上,俄国的确无法与美国的迅速成长和财富媲美。然而在文化上,拥有陀思妥耶夫斯基(Dostoyevsky,1821—1881)、托尔斯泰(Tolstoy,1828—1910)、契诃夫(Chekhov,1860—1904)、柴可夫斯基(Tchaikovsky,1840—1893)、鲍罗廷(Borodin,1834—1887)和里姆斯基——科萨科夫(Rimsky-Korsakov,1844—1908)的俄国,无疑是个强国,但马克·吐温(Mark Twain,1835—1910)和惠特曼(Walt Whitman,1819—1892)的美国却不是,甚至把亨利·詹姆斯(Henry James,1843—1916)加进去也不是——詹姆斯早已迁移到和他气味较为相投的英国去了。欧洲的文化和知识生活仍旧主要是属于富有和受过教育的少数人,他们也适合在这样的环境和为这样的环境发挥美化作用。自由主义的贡献便在于它呼吁将这种精英文化加以普及,使一般大众都可随时接触到。博物馆和免费图书馆便是它典型的成绩。比较倾向民主和平等的美国文化,一直要到20世纪的大众文化时代才获得其应有的地位。在这一期间,即使是与技术进步有密切关联的各种科学,由诺贝尔奖最初25年得奖人的地理分布判断,美国不仅落在德国人和英国人之后,甚至也落在小小的荷兰后面。

但是,如果说“第一世界”的某些部分应该被划入依赖和落后的那一边,那么几乎整个“第二世界”均属于这样的地区。在“第二世界”当中,只有自1868年起便有系统“西化”的日本(参见《资本的年代》第八章),以及以欧裔移民为主的殖民地(1880年时,这样的欧裔移民主要仍来自西北欧和中欧)不属于落后世界;当然海外欧裔未能淘汰的原住民又当别论。这种依赖性——或更确切地说,由于这些社会既不能躲避西方的贸易科技,或找出其代替物,也无法抵抗配备西式武器和以西方方式组织的士兵——使许多在其他方面没有任何共同之处的社会,同样成为19世纪历史创造者的受害人。有一个残忍的西方才子,用一种一言以蔽之的强横口吻说:

不论发生什么事情,我们有马克沁重机枪,而他们没有。[7]

与这项差异相较,美拉尼西亚群岛(Melanesian Islands)这样的石器时代社会和中国、印度以及伊斯兰教世界这类复杂的都市化社会,其间的种种差异似乎无足轻重。虽然这些地区的艺术令人赞叹,其古文明成就令人称奇,而其主要的宗教哲学,至少和基督教一样,或较基督教更能博得某些西方学者和诗人的激赏。但是,这些又有什么用呢?基本上,它们都得任由载着商品、士兵和各种思想的西方船舶所摆布。对于这些船舶,它们无能为力,而外来的船舶则依照对入侵者有利的方式改变了它们的世界,完全不顾被侵略者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