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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可以说,在拿破仑以后的一个世纪,法国大革命所高唱的“人权”,现在也延伸到妇女身上。女性行将和男性一样获得相等的公民权,而且,不论怎么吝啬和狭窄,事业之门现在也向她们的才能开放,就像对男性一样。如今回顾,我们很容易看出这些进步的局限性,就好像看出最初“人权”的局限性一样。它们是受到女性欢迎的,但并不足够,尤其是对于绝大多数因贫困和婚姻而不得不依靠男性为生的女性而言,是不够的。

但是,即使是对那些认为解放乃势所必然的妇女——地位稳固的中产阶级妇女(虽然也许不包括新旧小资产阶级或下层中产阶级的妇女),以及适于工作年龄的年轻未婚女性——来说,它也产生了一大问题。如果解放是指从私人和往往独立存在的家庭、家人以及个人关系的范围中解脱出来,也就是由她们长久以来禁锢其间的场所中逃出,她们能不能,又如何能保持她们特有的妇女气质——那些并不是在一个为男子所设计的世界中男人强加给她们的气质?换句话说,女性如何能以女性的身份,在一个为不同构造的性别而设计的公共活动范围内与他们竞争?

由于每一代关怀妇女社会地位的人所面对的情况都不同,这个问题或许根本没有永恒的答案。每一个答案或每一组答案,可能都只能满足回答者所面对的历史。那些投身解放运动的第一代西方城市女性,她们的答案是什么?我们对于在政治上活跃、文化上能言善辩的杰出开拓先锋,所知甚多,但对于不活跃和不能言善辩的先锋却所知甚少。我们只知道: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以后风靡西方的解放妇女的风尚,亦即采自1914年以前“前进分子”(尤其是大城市的艺术放任主义者)所预见的风格,是结合了两个非常不同的因素。其一是化妆品的普遍使用,化妆在以往虽然是以取悦男子为业的女性(妓女和其他若干演艺人员)的特色,可是战后的“爵士乐一代”已公开地普遍使用化妆品。她们现在开始展示身体上的若干部分,由双腿开始(19世纪的女性必须将双腿遮起来,不让好色的男人看见)。其二是战后的流行款式,这些款式是要尽量减少使妇女看上去与男子不同的第二性征——剪短传统的长发,将胸部弄得尽可能得平坦。和短裙一样,束腹的抛弃和胸罩的行动自如,都是自由和呼唤自由的象征。这些是老一辈的父亲、丈夫或其他掌握传统家长权威的人所不可能容忍的。它们还暗示了其他什么吗?或许,在职业妇女先锋可可·香奈儿(Coco Chanel,1883—1971)所发明的“小黑裙”的流行风潮中,它们也反映了妇女在工作和公开场合中的非正式装扮,也必须展现出优雅的一面。但是这一点我们只能臆测。可是,我们很难否认:解放后的流行迹象,指出的是相反而不一定相容的方向。

正如战争期间的许多其他事物一样,1918年的妇女解放流行风潮,最初都是由战前的前卫款式中拓展出来的。更精确地说,它们在大城市的波希米亚区域中流行,像是在格林尼治村(Greenwich Village)、蒙马特区(Montmartre)和蒙巴纳斯区(Montparnasse)、切尔西(Chelsea)、施瓦宾格(Schwabing)等。因为资本主义社会的构想,包括其意识形态上的危机和矛盾,往往可在其艺术中找到虽然经常令人迷惑难解,但却具有特色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