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序奏:1931莫扎特年(第3/6页)

1931年的焦点是《伊多梅纽》,主要因为当年是莫扎特这部歌剧杰作在慕尼黑首演的150周年。由于剧本笨拙,这部歌剧长久以来被视为莫扎特成熟剧作中的一个“问题孩子”,在19世纪相对较少复排,而一旦上演,总有大量的修改和改编。早在1806年于柏林上演时就有这样的做法,添加了由费迪南多·帕厄(Ferdinando Paer)、伯恩哈德·安塞尔姆·韦伯(Bernhard Anselm Weber)和文琴佐·里基尼(Vincenzo Righini)创作的咏叹调。[16]插手《伊多梅纽》的倾向持续到20世纪早期,如1917年卡尔斯鲁厄上演的一个新版和1925年由德累斯顿莫扎特协会总监恩斯特·莱维茨基(Ernst Lewicki)制作、在德累斯顿上演的版本。一如当时常规,莱维茨基把意大利语剧本译成了德语。他以格鲁克和瓦格纳确立的原则进行改编,把剧情压缩到两幕,特别删减了埃莱克特拉这一重要角色的戏份。莱维茨基寻求去除和意大利正歌剧相关的风格特征,缩短了宣叙调,删除了莫扎特为终场芭蕾和第一幕结尾幕间剧而创作的部分音乐。[17]

虽然莱维茨基的德语化改写在今天会被看作对莫扎特原意的极大扭曲,他却为这部歌剧的周年庆中出现的四个不同版本铺平了道路。其中两个版本——指挥家阿图尔·罗特(Artur Rother)改编、于2月19日在德绍(Dessau)上演的版本和威廉·梅克巴赫(Wilhelm Meckbach)改编、于5月31日在不伦瑞克(Braunschweig)上演的版本——因只在次级歌剧院上演而只产生较小影响。[18]无论如何,这两个版本都被在大歌剧院上演的两个高端版本给掩盖了。著名的维也纳国家歌剧院(Vienna State Opera)上演了其中第一个版本——理查·施特劳斯(Richard Strauss)和洛塔尔·瓦勒斯坦(Lothar Wallerstein)的版本,首演日期为4月16日。两个月后,另一个版本——艾尔玛诺·沃尔夫—费拉里(Ermanno Wolf-Ferrari)和恩斯特·利奥波德·施塔尔(Ernst Leopold Stahl)的版本——于6月15日在慕尼黑首演。

尽管他们都声称将莫扎特放在首位,但这两对作曲家、剧本作者都选择对原作进行大篇幅修改。就施特劳斯—瓦勒斯坦版而言,剧本被译成德语,放弃了瓦雷斯科(Giovanni Battista Varesco)原先的韵诗而改成散文,缩短了宣叙调的长度,把每一幕划分成分界清晰但连续进行的场景。更严重的是,施特劳斯决定把埃莱克特拉一角换成波塞东的女祭司伊斯墨涅。尽管有人认为他不会想在舞台上再次表现这个人物,但这一改编策略在根本上改变了歌剧的情节,不只是强加上一个意识形态框架;这一框架,如音乐学家克里斯·沃尔顿(Chris Walton)指出的,可能对纳粹有吸引力。由此,和埃莱克特拉不同,伊斯墨涅不再是觊觎伊达曼特之爱的一个情敌,而成为“一个真正的穿着衬裙的戈培尔,嫉妒地守卫着她的人民的种族纯净,确保她未来的国王不会通过和伊丽亚这个特洛伊奴隶结婚而污染他的种族”[19]。

然而,对剧本的这些改变和对莫扎特音乐的处理相比几乎不值一提。施特劳斯没能收敛自己那强烈的音乐性格;他鼓捣出的音乐,在或多或少地忠实于原作和他个人风格的明显痕迹中徘徊,《玫瑰骑士》(Der Rosenkavalier)和《埃及的海伦娜》(Die ägyptische Helena)的回响不时渗透在音乐织体中。尽管一些评论家始终对施特劳斯的意图抱有同理心,但其他评论家依然对这个混合体表现出强烈的敌视。[20]施特劳斯和瓦勒斯坦的反对阵营的领袖是阿尔弗雷德·爱因斯坦。他对整个策划出离愤怒,在1937年修订莫扎特作品集之克歇尔编目时称这个改编为“恶劣的肢解行为”[21]一时哗然。对这些反对意见,施特劳斯抱以典型的强烈回应。他宣称,虽然评论家可以随便说话,但“我对我的莫扎特的了解比这些先生们多,无论如何我对他的喜爱比他们更热忱!”[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