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德国人和犹太人,1700—1871(第4/17页)

一代人之后,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门德尔松的成就,这一画面得到了戏剧性的变化。被腓特烈大帝的前任们——他的父亲腓特烈· 威廉一世、腓特烈一世、腓特烈· 威廉(大选帝侯)——邀请来到普鲁士的犹太人数量,从1850人增加到4245人。门德尔松倡议犹太人把自己从犹太人强迫集中居住区的精神枷锁中解放出来,放弃他们陈旧的仪式,接受德国的文化。门德尔松自己一生都是虔诚的犹太人,他抵制了各种使他皈依基督教的强行的、笨拙的努力。他的文化角色是一位开启与有教养的、有文化的德国人进行对话的中介人。这种角色给这位温和、驼背的犹太人相当大的负担。为维持生计,他在一个丝绸厂做会计;像他孤独的前辈、在阿姆斯特丹磨镜片的巴鲁克· 斯宾诺莎一样,他依然抽出充足的时间和精力进行哲学思考,培育重要人物的圈子。像斯宾诺莎,尽管温和并讨厌争论,但他依然是一位有名的充满勇气的人。例如,他大胆地告诉普鲁士国王腓特烈二世——这位国王经常嘲笑德国文化,拒绝在他的图书馆存放德国图书,他的周围都是法国顾问——要认识到和尊重德国文化的重要性。由一位与越来越多的德国天才相比肩的犹太人指出德国本土文化的重要性,是多么令人惊讶,也是多么具有讽刺意味。

新的人文主义传统在后来的一代创造了由赫尔德、歌德、席勒构成的古典主义魏玛的综合体。在命定去铸造德国文化这一新传统的新起文学天才当中,有戈特霍尔德· 埃夫莱姆· 莱辛,他是门德尔松的亲密朋友。在去柏林之前不久,犹太医生古姆佩茨亲自把他介绍给门德尔松。那时,莱辛已经在信仰者和异教徒两个方面,与狂热的信仰问题进行了斗争。他的结论是:只有理解和宽容能够解决古老的跨群体之间的仇恨和强迫症的问题。就是以这种精神,他创作了一部轻喜剧《犹太人》(1749),戏剧的主题以刻意的机智方式展示给德国公众,以使这部戏剧能够被更好地接受。戏剧的故事是简单的:一位男爵和他的女儿受到了强盗的袭击,被一位勇敢的旅行者解救。为了报答旅行者富有勇气的介入,男爵想把女儿嫁给他。旅行者告诉男爵:非常遗憾,他不得不拒绝,因为他是一位犹太人。

旅行者:我是一位犹太人。

男 爵:犹太人!多么残酷的不幸……

莉泽特:犹太人!

小 姐:这有什么区别吗?

莉泽特:嘘,小姐,我过一会儿告诉你差异。

男 爵:这里出现了上帝不让我们表达感谢之情的情况。

旅行者:这是多余的了,因为你希望如此。

男 爵:但是,我至少希望命运能允许我这样做。

旅行者:这个提议是徒劳的,因为上帝已经给予我许多,超出我的需要。我要求的唯一奖赏是未来你要更友善地判断我的民族,而不要一般化。我不能在你面前掩盖自己,因为我对自己的宗教感到惭愧。不!但是我发现你好意地看待我,但恶意地看待我的同族。一个人的友谊……对我来说总是难以抗拒的。

男 爵:我对我的行为感到惭愧。我发现你的一切让我充满喜悦。假如犹太人都像你一样,那是多么值得敬重。

旅行者:假如基督徒都具有你的品质,那是多么值得赞美。

(落幕)

正如一位德国文学研究者所认为的那样,这位旅行者是德国文学中第一位有教养的犹太人,确实,这位犹太人依然承受着羞辱和限制,但是他在他的德国创造者看来应该得到平等的对待。准确说来是三十年后的1779年,在戏剧《智者纳旦》中,莱辛把犹太人法律和社会压迫的主题上升到更高的认知水平。这部戏剧是高贵的哲学诗篇,突出了德国启蒙运动对人性的憧憬。在第三幕著名的戒指寓言中,莱辛激发了普遍的宗教宽容的理想。莱辛指出:无关宗教的差异,所有的民族在所有的时刻都产生了优秀的人物。潜藏于人心之中的邪恶来源于自恋和民族偏执。只有通过爱他者来实现内心内在的转型,才能够最终改变人类仇恨的倾向。换句话说,莱辛的呼吁不是号召德国人去争论,通过立法去改变自身,而是建立道德的正派感。通过采用文学教育的方法,莱辛希望改变心灵和意识,这体现了德国启蒙思想家更为谨慎的方法。他们相信,在社会条件没有革命性改变的情况下,意识的变化可能是有效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