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热的基督教(第4/6页)

我们也不应以偏概全,毕竟基督教派别很多、教会也很多,敬拜形式也就各色各样。保罗的规矩看来有点古板,只有像他自己那样的领导者才能说方言,公开场合演说也仅限男性成员。另一个极端的早期基督教派是弗里吉亚的孟他努派(Montanist),由孟他努和两位女先知所领导,据说,他们预言时会进入出神的状态,沉迷在与“东方”宗教相似的狂热仪式中。孟他努本身曾是西布莉女神的祭司。值得一提的是,长久以来,人们总是将集体狂热仪式和性爱放纵联想在一起,因此孟他努派比起其他基督徒在性生活上更为拘谨。[38]也许因为他们的狂热仪式更吸引人,孟他努派在二世纪快速传遍小亚细亚,甚至爱吹牛的特士良也加入他们的教派。

盛行于古希腊与罗马世界的“东方”宗教中,只有基督教以各种形式流传下来。在公元一、二世纪,基督教会成功,是因为它具有某个独一无二的特点。其他宗教人士没有留意到,比起庆典和仪式,社群归属感带来的精神满足更为长久。佰克特指出:“在异教的神秘仪式中,信徒在神灵的庇护下齐唱、庆贺,彼此凝聚在一起……但这类因庆典而产生团结感,庆典结束后就停止了;唱歌跳舞一日或一夜后,便就地解散了。”[39]难怪这些神秘教派得发展管理阶层来维持教务,伊西斯和西布莉甚至有神庙和祭司,但只有基督徒才有长久的社群观念。穷人在狄俄尼索斯或西布莉的祭典中获得几个小时的狂欢宣泄,但在教会,他们能得到实际的物质支持,比如每次礼拜时,比较富裕的弟兄会提供免费的一餐。单身女性或寡妇在其他宗教的仪式中得到暂时的解放,但教会能提供她们长久的互助网络,包括物质上和社会上的。[40]某个罗马评论家观察到(也许还略带羡慕的语气):“基督徒靠一些神秘的象征和标记彼此相认……不管到哪里,他们都会展现泛滥的宗教情感,轻浮地称呼彼此‘兄弟’和‘姐妹’。”[41]

基督教的团结部分来自耶稣亲切而直接的态度,十足具有社会主义精神。不过,教徒的团结也有一部分建立于负面的想法与末日感。耶稣宣扬,现有的社会秩序很快就会让位给通往天堂的路,因此过去的社会与家庭关系都不重要。既然末日即将来临,没必要生养小孩,也没必要守着(不信邪的)配偶和家人。不过这些面向,都被我们现代“崇尚家庭”的基督徒巧妙地忽略了。基督徒只有彼此,靠着对末日论的信念形成社群,紧紧依偎在一起。就一、二世纪的大部分历史看来,他们对末日的看法是有道理的。基督徒结党成派,比非基督教的犹太人更为团结,因此成了罗马当局的眼中钉。罗马人处死许多基督徒,反而让他们更加紧紧联系在一起。

然而,随着基督教从被打压到发展成官方的宗教,爱、团结与集体狂热却慢慢被它抛弃,但那些可是早年丰富教会的元素。在保罗的时代,基督教并无“教务与管理组织”——没有阶级制度。换句话说,并无声望的高低,全凭个人的魅力。[42]一世纪的末期,教会开始有主教和执事等正式职称,四世纪初期,罗马皇帝改宗,并立基督教为国教。保罗以降,说方言的情况就很少出现了。四世纪中之后,教会开始禁止宗教性质的舞蹈,尤其是女性,绝不能有类似的举止。以色列凯撒里亚(Caesarea)的主教巴西莱尔斯(Basileios)严重警告,在庆祝耶稣复活时,女信徒不应该有不合宜的行为,还要依照保罗的指示把头包起来。明显地,这就是要禁止有人在教堂里狂热跳舞:

在基督面前放下服饰的重任,把头纱和礼仪都丢到一边,不顾上帝和天使。这些女人毫不羞耻地吸引男人的注意力。她们头发蓬乱、穿着紧身衣晃来晃去。跳舞时,她们狂热无法自拔,眼神淫荡、笑声吵闹,一定要挑起年轻人的情欲。她们在教会的殉道者和墓窖前绕圈跳舞……唱着妓女的歌,连空气都被污染了。她们那丢脸的样子,就算站着也是在玷污大地。[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