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战场实习生(第2/5页)

这种玩意儿虽说是美国货,但技术仍不过硬。无线电遥控器能控制的距离仅有两公里,距离越远操控能力越差。而日本人的舰炮火力威猛,你还没冲到他跟前,就已经把你打爆了。国军试了几次,均未成功。

只剩下两艘无人快艇了。战区长官部下了命令,组建敢死队,采用自杀式攻击,务必击沉日军战舰。两艘无人快艇被改造成有人驾驶,不外乎临时加了个方向舵,焊了两个铁座椅。

实际上这样的敢死队根本无须由军校的学员去充当,国家为培养他们花费了多少银子啊,更不用说他们还都是学有专长的人。但那天师政工部的一个上校主任来到学员分队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们都是党国精英,国家需要你们杀身成仁,我党国军人岂可首鼠两端。刘苍璧,你如何看?

刘苍璧啪地一个立正,高声喊道:“为国家民族而死,正是卑职之荣耀。长官不用多说了,敢死队有我一个。”

赵岑连忙站起来,“报告长官,刘苍璧同学是学防化的,上军校前还是国立西南联合大学化学系的高才生,国家还有用得着他大才的时候。请长官再斟酌。”

“怎么,大学生就不可以为国赴死吗?”政工部主任训斥道。

“赵分队长,不用多说了。我去!”刘苍璧朗声说。

赵岑回头看了刘苍璧一眼,热血一下就冲到头顶了。他转身请缨:“报告长官,我是分队长,敢死队里应该有我一个!”

四个敢死队员挑选好,赵岑和刘苍璧一个艇,另外一个军校学员和一个中士班长一个艇。刘苍璧找到赵岑说:

“他们要我们这些不听话的学员去送死,你这个优秀学员来凑啥子热闹?”赵岑那时在军校满脑子国家民族、三民主义、抗日杀敌,对政治派别不感兴趣,因此他的各项评分都很高。他能当学员分队的分队长,不是仅靠他身材高大,站在队列前孔武有力、仪表堂堂。

“学长,我就是不满他们公报私仇。大敌当前,还分什么左右。”

“老弟,这可是去送死。不是驾游览船。”刘苍璧虽然是实习分队的队员,但私下里学长就是学长,学弟还是学弟。

“你我从上军校那天起,生死就是一个铜板的两面了。人家空军能驾机撞向鬼子军舰,我们当陆军的,有这样报国杀敌的机会,岂能错过?再说了,能和学长一起殉国,也是我们联大生的生死缘了。”赵岑悲怆地回答道。他和刘苍璧在1937年从长沙参加“湘黔滇旅行团”徒步到昆明时就认识。那时刘苍璧是大三的学生,也是他们那个学生旅行团的分队长。一路上新生赵岑没少得到他的照料。刘苍璧在三九年本来已经考上曾昭抡教授的研究生了,但他却出人意料地投考了军校。当年和他一起考上研究生的同学,现在已经赴美国深造了。

赵岑对学理工科的同学一向是敬重有加的。中国积弱积贫、老是受列强欺负,跟我们不能靠科学兴国有很大关系。要富国强兵,建设现代化新型国家,没有理工科尖端人才绝对不行。都说西方列强坚船利炮,你得造出自己的来,才不会再挨打。他在联大上学时曾经去理工学院在昆明郊区的实验室找刘苍璧玩,他看见刘苍璧他们在泥地泥土墙茅屋顶的房子里自制蒸馏水搞实验,用搪瓷缸当烧杯。那一刻赵岑才明白西南联大有多刚毅坚卓,自强不息。他们文科学院的学生有老师脑子里的讲义就行了,理工科的学生没有实验室、实验器材,就有点像盲人摸象。刘苍璧说,这有什么,物理系的吴大猷教授还用木架子加一个三棱镜做成了分光仪呢。

刘苍璧是川东人,长江边长大,有巴蜀人的精明、豪爽、吃苦耐劳和坚韧。赵岑记得在联大时他为了挣生活费,跑到昆明防空司令部自行车队打工,这个部门的人在预行警报时,骑着自行车在大街小巷穿梭,摇着小红旗通知人们赶快跑警报,空袭结束后他们又骑着自行车摇着绿旗子告知人们解除警报。这是个人人都往城外跑警报而他们却要顶着炸弹履行职责的活儿,许多人对此还颇有微词,一个联大学生,犯得着去冒这个险吗?赵岑曾经在一次跑警报的途中撞见过刘苍璧,他穿一双张口的布鞋,膝盖上两个大补丁特别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