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第4/8页)

老花扬扬手里的骨板,作势要打这个势利眼,但堆着一脸满足的笑,却是像听了夸奖。刚一出门,老花飞快扫了一眼,目光略在街对面停顿,轻声道:“有狗。”

武伯英朝街对面茶棚看去,果然有两个闲人坐在最外侧喝茶,朝新新旅社不停观望。老花很快判断出来:“狗不是你带的,也不是跟我的,可能有人不小心,引到这边了。你走你的,放心,没事,我们来处理。”

不等武伯英答话,老花就如同打了吗啡针一样跳起来,边走边手舞足蹈,焦急地摇着骨板,铃铛急切噪响,和着粗声大气的喉音唱起莲花落,似乎也在给交通站里心明耳亮的同志提醒,拾起了望风者的角色。

龙是龙,鳖是鳖,

唢呐是铜锅是铁。

丑人自有丑人爱,

烂锅扣个烂锅盖。

龙生龙,凤生凤,

老鼠儿子会打洞。

啥秧子上结啥蛋,

他爹卖葱娃卖蒜。

武伯英回到破反专署,属下们都已经回来了,罗子春正坐在办公桌边眉飞色舞说话。见头子进来大办公室,嘻嘻哈哈的场面戛然而止。他知道自己平板的脸皮,把人吓了一跳,原本不想这样,但这样也挺好。

“你们刚才谈什么?”武伯英尽量平易近人。

罗子春笑着说:“我们刚才商量,你把我叫骡子,这是外号。我听习惯了,不觉得难听,还觉得亲切。你看,赵庸,就是招子。李兴邦,就是栗子。梁世兴,就是梁子。彭万明,就是棚子,哈哈哈!”

武伯英和蔼否定:“不好听,我们又不是帮会。”

彭万明笑道:“这还有个好处,到了生地方,用外号称呼,别人摸不着身份。”

赵庸也支持:“我们老家,要面子的念书人,结伴去逛窑子,就假名互相称呼。还有一些财主,怕妓女纠缠,也是用这法子。”

武伯英看看憨厚的赵庸:“你嫖过妓?”

赵庸脸都羞红了,连连摆手:“没有,没有。”

惹得大家都笑起来,武伯英看看罗子春问:“都办妥了?”

罗子春兴奋夹着感激:“办妥了。”

“不是还剩下五百吗?给他们四个,交房租带吃饭。”

罗子春一下子紧张了起来,赶忙站起来把头垂在他下巴处,低声问:“那五百,不是让我干那啥嘛?”

“干啥,你明天就娶啊?”

罗子春白相笑着:“哪能啊,少说还有一个月。”

“那你不会再取钱?这五百,先给他们。”

罗子春明白了,尴尬笑笑,脸上的感激更浓。四个军棍见他掏出一沓钞票,才明白话意,连忙摆手推辞。正喧哗间,徐亦觉走了进来:“这么热闹,原来是分钱啊?!有我的没有?!”

武伯英也打趣:“没有,你也看不上。反过来,我们还要分你的。”

徐亦觉有些不明白:“我寅吃卯粮,哪来钱给你们分?”

“我们八月薪水的事,你忘了?”

徐亦觉故作恍然大悟:“明天早上,都到行营总务处财务科领信封。那也不是我的钱,是你们应得的。”

五个小的听言纷纷感谢,武伯英知道他有别情,就往门外走了一步。徐亦觉跟出来,背靠着木栏杆道:“下午,又来找你一趟。”

“谁?”

徐亦觉有些恨铁不成钢:“明知故问,侄小姐。”

武伯英眯缝起眼睛,眼角带着疑问:“你说这事,能弄?”

“怎么不能,太能了。”

“你就害我吧。”

“哼,有这好事,你害我一次。”

武伯英嘿嘿一笑,转问道:“托你寻线索,到底怎么样,有没有?”

“没有,这些老油子,就算有,也不会说。”

十号上班不到半小时,蒋宝珍就来了,神情焦急烦躁,一看见武伯英,立刻娴静下来。武伯英见她进来,与电话那头道别,一上班就给葛寿芝打电话,汇报了情况,请示下一步方向。最关键要他一句话,查还是不查,真查还是假查。葛寿芝考虑了一下,既然能震动蒋、胡,特别是可以牵扯蒋鼎文,肯定了真查彻查,不但好给几方交代,也对重建第三股势力的宏大计划很有益处。武伯英觉得要实查虚报,自己重新出山需要建功扬名,葛寿芝立刻再次表明将来第三股势力的领导是武伯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