Ⅱ(第2/10页)

「有关您的记录中没有记载这件事。」

「没记录的事情多着呢。我们的晚餐来了。」

房门再次开了,一张供两人使用的餐桌滑进来,停在两把椅子之间,然后自动打开,供就餐者使用。两个医士悄无声息地走了过来,提供并不需要的服务。维萨罗说道:「闻起来还不错。您用餐时有什么规矩吗?」

「什么?你是说祈祷之类?没有。」

「不是那种。比如说,如果我的一个手下和我一同吃饭,我不会让他在饭桌上讨论公事。但是,如果您允许的话,我希望能继续我们的谈话。」

「当然,为什么不?只要别提什么影响胃口的事就行。你听说过牧师对老处女说的话吗?」拉撒路看了看身边的医士,「这个话题也许现在不合适。我觉得这个个儿矮一些的是位女士,而且可能懂一些英语。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我在说您的记录并不完整。既然您已经决心要离开人世,为什么不考虑把没被记录的那部分经历告诉我和您其他的子孙后代呢?您只需要讲就行了,把您见过做过的事告诉我们。对此加以仔细分析后,我们一定会受益良多。比如,2012年那次家族会议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会议记录叙述得不够清楚。」

「现在谁还关心那些,艾拉?参加会议的人都死了。我讲的只是我自己的版本,其他人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就让它自生自灭吧。而且,我告诉过你,我的记忆力出了问题。我用过安迪·利比的催眠技术——这些技术很不错——还学了如何分级存储那些不是每天都会用到的记忆。需要的时候,我可以用关键词打开一个层级的记忆库,就像计算机一样。还有,我还洗过几次脑,清除了一些无用的记忆,好为新信息腾出记忆空间。采取了这么多措施,可效果还是不怎么样。我经常会忘记前天晚上看的书放在哪儿了,然后用整个上午的时间来找它,最后才想起那本书其实是一个世纪以前看的。为什么你不能让一个老人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待着、不受打扰呢?」

「如果您真想这样,只需要告诉我闭嘴就行,先生。但我希望您别这么说。即使您的记忆已经不完整了,可您仍旧见证了很多我们这些小辈因为太年轻而没有经历的事情。噢,我并没有要求您写一部正式的、讲述您所有经历的自传。但您可以回忆您愿意谈的任何事。比如,我们没有任何有关您早期经历的记录。我——以及成千上万的其他人——对于您记忆中的少年时代的任何事都非常感兴趣。」

「那有什么可回忆的?我的少年时代和其他男孩一样——努力不让家长发现我干的勾当。」拉撒路擦了擦嘴,若有所思地说,「总体上讲,我是成功的。有几次我被抓住后挨了痛打,让我下次做事时更加小心——我的嘴更严了,编造谎言时注意不要过于复杂。撒谎是一门精巧的艺术,艾拉,看样子这门艺术快要失传了。」

「真的?我没有看到任何衰败的迹象。」

「我是说作为一门精巧艺术的说谎方式。现在仍然有很多蠢笨的说谎者,有多少张嘴就有多少个说谎的人。你知道两种最艺术的说谎方式是什么吗?」

「可能不知道,但我愿意学习。只有两种吗?」

「据我所知只有两种。单凭一副诚挚的面孔说谎是远远不够的;任何一个脸皮够厚不会脸红的人都能做到。第一种艺术的说谎方式是说事实,但不是所有的事实。第二种方式也是要讲事实,但是更困难一些:要精确地讲出事实,而且还可能是全部事实……但却要以一种令人生疑的方式讲述,从而使你的听众确信你在说谎。

「我在十二或十三岁时懂得了这些,是从我的外祖父那儿学到的。我从他那儿学到了很多东西。他是一个吝啬的老恶棍,从不去教堂,也不看医生——他说医生和教士其实根本不懂他们假装在做的那些事。他八十五岁的时候还能咬动坚果,能伸直胳膊抓起一个七十磅重的铁砧。大约就是在那个时候,我离开了家,从此再也没有见过他。家族记录上说,我离家几年后,他在不列颠战役的伦敦轰炸中死去了。」[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