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新领地 11(第4/8页)

在领地的这一带,草地和空地上那些叶片粗硬的野草长得很高,几乎掩住了柏油大道两旁低一点儿的蘑菇状铝质灯罩。不少灯已经坏掉,有的甚至坏了好久,好像也没有人管。在领地另一边,用来发展模范农场的那片土地早已被野草淹没,只留下已走掉的中国人修建的门楼和六台一字排开、正在生锈的拖拉机。但是星期天公众沿着那条固定的单行道——原来有军人把守,现在换成了青年卫队——参观的那片区域还维持着。这条公共步道两旁不时还会增添新的雕塑。最近增添的雕像在主道尽头,是一尊非常庞大的母子石像,看上去好像还没有完工。

我的耳边回响起纳扎努丁的话:“这里什么也不是,只是一片丛林。”不过,我的吃惊和纳扎努丁的不一样,和商业前景毫无关系。看到领地的空地,看到领地外面村里人随意搭建的落脚地,我心里想的却是耶苇特,还有她在领地上的生活。因达尔在这里的时候,领地给我的感觉是非洲的小欧洲,现在看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它只不过是丛林中的生活。我突然感到害怕,害怕和耶苇特一起失败,害怕落到一无所有的地步,害怕成功带来的后果。

第二天下午,耶苇特如约上门,我的警醒顿时消失了。耶苇特以前就和因达尔一起来过。在这里,在我家中,她照旧光彩夺目。她见过我们家的“乒乓球桌”,见过桌子上放的杂七杂八的东西,还有被梅迪烫焦的桌角。她也见过比利时女士留在白色客厅兼工作室里的画。

我们俩靠在客厅白色的墙上,谈了一阵儿画和希腊俱乐部,她的侧面我看得一清二楚。我渐渐靠近,她转过身去,不是拒绝,也不是鼓励,只是显得有些疲惫,就这样接受了我这个新的累赘。在我看来,这一刻是转折点,为后来发生的一切拉开了序幕。此时此刻,我感受到一种挑战,这种挑战同我一向感受到的并无分别,我一直都会给予回应。

在此之前,我的性幻想都停留在妓院里,那是关于征服和堕落的幻想,女人心甘情愿地被我征服,我陪着她们一起堕落。这就是我的全部见识。这就是我从镇上的妓院和夜总会了解到的一切。因达尔在的时候,不去这些地方并不难,我开始发现这些罪恶的去处让人伤身又伤神。有一阵子,看到酒吧或者妓院前厅里成群结队的女人,我依然感到兴奋,但我已经不愿意和这些要钱的女人发生真正的性关系,只允许自己从她们身上寻求辅助性的性乐趣。和多个女人产生这种关系后,我开始鄙视她们提供的服务。另外,和其他许多单独逛妓院的男人一样,我开始觉得自己脆弱无能,任人摆布。迷上耶苇特让我很吃惊,在这间卧室开始的偷欢(不花钱,但你情我愿)是种全新的体验。

我说过的妓院式性幻想让我开始的时候不至于手忙脚乱。卧室里宽大的泡沫床终于派上了用武之地——我想那比利时画家放这张大床就是派这用场的。但在这间卧室里,我那些性幻想中自私的成分消失了。

世上有一半是女人,我本来以为我已经达到了不为女人的裸体所动的境界。但现在,我感觉自己在重新体验这些,我仿佛是第一次见到女人。我一直痴迷耶苇特,但我发觉有很多东西我太想当然了。床上的裸体仿佛是女人身形的完美展现,让我无比惊奇。我真不明白为什么衣服——即便是耶苇特以前穿的比较暴露的热带衣服——会掩饰这么多的东西,为什么要把身体分成不同部分,让人无从联想整体的魅力?

如果按照我那些色情杂志的手法来描述,未免太假了。这种写法就像给自己拍照,就像偷窥自己的举动,就像把眼下的情景转化成妓院式的性幻想。但在这间卧室里,那种幻想已不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