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讲 说理的信誉与形象(第3/5页)

告饶、讨好、顺从的人是不需要互联网的,在网上两条战线上怒目以对的双方,那些众多的呐喊助阵的网友们,至少都不是告饶、讨好、顺从的人们。他们双方都该受到尊重,并尊重对方。如果他们不相互尊重,彼此也不说理,他们的言论没有办法变成他们共同的力量。

说理并不表示一个人懦弱或放弃自己的想法,说理的目的也不一定是要把对方拉到自己这一边来。说理是释放一种理解、尊重、不轻慢对方的善意,让彼此变得温和而有理性。说理可以使双方走到一起,搁置在具体问题上的争议,共同营造一个平和而有教养的公民言论空间。有了这样理性公民言论的中间地带,人们才不至于自我囚禁在一种要么恶言相向要么哑口无言的两难境地之中。

丧失信誉的权威

说理者如果是某个方面的专家、学者,或者代表某个权威机构、组织,这会有助于他的可信度,但这种可信度并不是想当然的。当专家、学者、权威、政府组织和机构的整体可信度严重下降时,作为个体的专家、学者、官员的可信度也会更被怀疑。例如,2011年11月4日《京华时报》报道,北京市环保局副局长指责美国驻华大使馆公布的北京空气污染状况数据是在新闻炒作,理由是中美公布的污染指数有差异,中方监测更大的颗粒物,而美方则把重点放在对人体更危险的微粒上,提供的是PM2.5(大气中直径小于或等于2.5微米的颗粒物)数据。估计很少有读者懂得这个数据的科学意义,可结果发现“北京市民更倾向于相信美国大使馆的数据”。有网民在这个新闻下留言道:中国数据以是否死人为标准,美国数据则以是否对人体健康有害为标准。像这样的网民显然没有被那位副局长说服。

说理所需要的可信度同时具有个人的和集体的因素。在一个诚信普遍出现危机的社会里,说理整体环境受到损害,怀疑主义和犬儒主义乘虚而入,说理也就会变得更加困难,本该有说服力的说理也变得没有说服力了。例如,2011年8月5日,“外国人对国家重点保护野生动物进行标本采集行政许可申请”通过专家评审。关于此事的公共说明其实相当详细,对野生动物保护区内的狩猎也提供了相当具体的知识信息,而且还说明,“实际上,此类狩猎不仅向外国人开放,也向中国人开放,但截至目前,还没有中国人提出相关申请”。可是这些信息和说明却偏偏无法取信于公众。这并不奇怪,因为任何一种公共说明都是一种担保,需要担保者素有诚信。在公众不能相信担保人的时候,他们的反应似乎只能是随意猜度和牢骚议论。从网上的评论来看,网友既不相信管理部门,也不相信专家。有网友说“对中国官员无语”,这算是很客气的。还有的网友说,“中国的砖家也很富裕,搭几个给他们”,意思是说,美国人打猎时可以顺便打死几个专家,一起带走。这类的不信任和嘲笑在今天的网络上随处可见。

权威者们提出说法(这应该是一种说理)如果前后不一,那就很可能损害他们的可信性,例如,2011年11月11日,气象局和社科院联合发布了2011年《气候变化绿皮书》。书中指出,三峡工程并未导致气候变化,对气候影响范围不超过20公里,长江中下游的旱灾与中国大尺度的旱涝转换规律和降水演变特征有关。网易这条消息下,不到一天跟帖近5万人,无一人表示相信。有网友留言道:“未建成时言之凿凿说不会有影响,现在说20公里。过几年估计就说200公里了,再过十几年又改口上千公里了吧。砖家误国。”还有网友写道:“三峡库区总面积1084平方公里,砖家的这个气候影响不超过20公里的结论是怎么来的?求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