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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无依无靠、惶惶不可终日的我们两兄妹来说,美千代宛如救世主一般。

笃子在巴厘岛失踪后,美千代立刻为我准备了去巴厘岛的机票。

“就算找不到她,你也千万不可以放弃。”她来成田机场送我时说。

直到笃子的遗体被人发现之前,她始终都用同样的话鼓励我:“我相信小笃一定在什么地方健健康康地生活着。你千万千万,不可以放弃。”

一年后,我带着笃子的遗骸回到日本,美千代一手包办了守夜、葬礼等仪式。她抚摸着笃子的棺材,低声念道:“可怜的孩子,可怜的孩子……”她没少为笃子流眼泪。

“你要替小笃好好活下去,你要长命百岁,好好见证那孩子没机会看到的未来,然后,总有一天你们重新相聚,你要把自己的所见所闻,统统讲给她听。”美千代一边哭一边对我说。

现在想来,正是这句话,把我牢牢地拴在了这个世界上。

因此,对筒见花江的那句“师傅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也有切身的体会。

我折回入口处,往旧公寓方向走了几米。在竖有P字标识的示意牌前停下,回过身目测与赛马场之间的距离。三十八年前那个元旦的早晨,笃子就在前方不远处的马路上倒下。黑色轿车停在旁边,德本京介正蹲下来查看笃子的状况。

虽然右腿留有后遗症,笃子经过两次手术逐渐好了起来。为改善行走不便的缺陷,她开始寄希望于游泳,并在初高中入选游泳队。擅长游泳的她前往巴厘岛潜水。然而,就这样一去不复返。

如果当年她不曾被车子撞到,是否不会醉心于游泳,也就不至于在巴厘岛海域溺水身亡了呢?

还有,德本京介在元旦清晨,为什么会经过这条道路呢?我记得母亲生前曾说,京介当时刚做完新年祭拜,是去拜川崎大师了 么?我曾经想向美千代求证,不知怎么竟忘了,直到最后也没能弄清楚。

三十八年前,小学二年级的女孩在这里被车撞倒,女孩长大后在南方海岛不幸离世,撞倒女孩的车主是德本产业创办人,车主死后,他的妻子来到这里照顾女孩和她哥哥,哥哥日后与车主妻子发生关系,还跟车主的女儿结了婚,女儿则用一场婚外恋,将丈夫亦即母亲的情人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这所有的一切,终有一天,会像我们曾经住过的出租屋那样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有人会记得曾经发生过什么。

我的母亲、笃子、京介、美千代、淳子、宇崎以及我自己,再过几十年,这些人曾经活过的证据也将不复存在。除了少数能在历史中镌刻名字的人以外,其他所有人最终都会被吞入深不见底的黑洞,连是否存在过都无从考证。

我在附近走了大约十五分钟。

我深切地体会到,二十八年的间隔是多么触目惊心。与山川草木无关的街市景象令人根本无从寄托思乡之情,连凭吊都找不到对象。长年居住的地方,如今对我来说,已然成为一片陌生的土地。

我回到车上,说道:“去JR川崎站吧。”

中村问:“您要去哪个出口?”

“不去轨道另一侧就行,哪个口无所谓。”

“好的。”

雷克萨斯静静地开出去。

我在东出口附近下车,时间是三点五十分。距离约定的七点还有好几个钟头。

川崎站前也大变样了。我好几次在东海道总线,透过车窗眺望附近的景色,亲身来到车站还是二十八年头一遭。我忽然意识到,自从搬出出租屋,我就下意识地回避着伴随我成长的地方。再加上一起长大的妹妹不幸早逝,更为这片土地投下了巨大的阴影。

指南牌显示,以巨大的车站大厦为核心,东西出口两侧都进行了大规模的区域升级。原本在西出口附近的东芝工厂如今摇身一变,成了名为LAZONA川崎广场的购物中心。广场的开业是当年的一大新闻,连我都对这个名字不无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