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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来注重商业功能的东出口一侧,如今被Le FRONT、MORE'S、LA CITTADELLA等一众英文标牌的购物大厦占据着。

那条昭和复古风格的典型闹市街,如今早已消失无踪。

穿过京急线高架,进入仲见世大道商业街。随后,在商业街第一条岔路左转。这一带,各色商店呈网格状分布,几乎都是眼熟的全国连锁店。尽管如此,仍旧可以依稀感觉到旧时的市井风情。

我往前走,穿过橘大道商业街,眼前就是银柳街了。沿着银柳街,穿过市政府大道,路名变更为银座街。银座街路口一侧建有一幢全新的商业大厦“DICE”。

这里的街景也与往日不尽相同,母亲经营的“万福”就在银座街附近,向砂子一段十字路口方向走,在一幢小楼的一楼。能坐下六人的吧台,外加两组四人座,厨房只够容纳母亲一个人。另外,二楼还有一个五平米左右的小房间充当仓库,我在店里帮忙,笃子则窝在二楼打发时间。没什么客人提早打烊的日子,我们会把剩下的饭菜端上去,一家三口一起吃。

现在回忆起来,那段时光过得紧巴巴的,根本谈不上富足,我却感到很心安。母亲为不争气的父亲受了不少罪,对我和笃子,她从来都是毫无保留。

我在银座街入口找到“天龙”的招牌,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感动。

这是我和母亲还有笃子一起来过的中餐厅。

我特别喜欢吃这家店的汤面。

走到银座街尽头右转,两侧都是低矮的建筑,看起来很是陌生。“万福”所在的小楼大概已经被拆掉了。

我一面思索,一面漫步于右侧的人行道上。忽然,一幢黄色的小楼跃入眼帘。

我停下脚步,仰望这幢五层小楼。它的外墙被粉刷成黄色,轮廓却令我记忆犹新。想必这幢楼经历过多次修葺,鲜艳的黄色与当年颇有几分神似。

啊……

我不禁出声叹道。小楼换上铝合金窗框,二楼五平米仓库间的窗户还在,我和笃子一起在里面做过功课,还透过窗户眺望黄昏的天空,目送酒醉的食客吵吵嚷嚷地离开“万福”。

我走近小楼正门,入口处更换了全新的玻璃门,门上印着“歩美印房”字样。下方还有一行小字宣传语“大开运·印章”。

透过玻璃门往里张望,楼里似乎没有人。可能今天休息吧。或者这个时间已经打烊了。

“万福”在一月开张,我念初中一年级。升入高中那年春天,母亲查出胃癌,年末不得不关门歇业。这家店开了不到四年,如果母亲身体健康,说不定最后会由我接手,继续经营。虽然客人一直不多,可无论咖啡店也好,社区食堂也好,我并不反感餐饮业这个行当。

正如刚才那家“天龙”,若是“万福”坚持下来,我成了食堂的老板,说不定就会在川崎这片土地扎下根来。

我不知道这样的命运是好还是坏,但不难想象,我的人生将和现在截然不同。总而言之,我深刻地体会到,父亲的失踪、母亲的去世、笃子的交通事故以及早逝,这类与家人有关的重大变故,会对个人的生命历程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这幢承载着母亲、我以及妹妹宝贵时光的古旧小楼,用不了多久也会被彻底拆毁吧。那些无可替代的时光,会在我过世之后,如同随手抹去黑板上的粉笔字般,统统一笔勾销。只留下一块漆黑的黑板,别无其他。

既然如此,我们又何苦要费尽心机,去书写人生这则冗长的故事呢?反正文章总有一天会被擦得一干二净,我们究竟为了什么,要在黑板上写个不停?而且,我们通过书写自己的故事,还会在身旁的其他人的故事中,不断添加进多余的一笔抑或关键的一行。

与此同时,我们精心编织的,关于我们自己的故事,也会因旁人或多余或关键的一行,随时发生巨大的反转。为了能让反转后面目全非的故事变得合情合理,我们拿起粉笔,吟哦着,却终于无力回天,坐视尚未写完的故事就这样被名为死亡的黑板擦无情地一瞬间擦个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