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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垃圾?”我对奥古斯塔斯喃喃道,声音很小,我觉得其他人听不见。

“读者来信。”范·豪滕说着坐进安乐椅,“十八年来的读者来信。没法拆开。可怕极了。我回复的第一拨长函就是你们的,可你们瞧,让我落到什么地步。坦白地说,现实中的读者委实令我感觉索然无味。”

原来如此,所以他从来没有给我回信,因为他从来就没有看到我的信。我很奇怪他为什么还留着那些信,尤其是,还放在一间原本空荡荡的正式会客厅里。范·豪滕把双脚高高跷起,放到搁脚凳上,两脚交叉。他又指了指长沙发,于是奥古斯塔斯和我并肩坐下,但靠得不算太近。

“你们想吃点早餐吗?”李德薇问。

我想说我们已经吃过了,可刚开口就被彼得打断了。“现在吃早餐太早了,李德薇。”

“哎呀,他们是从美国来的,彼得,所以他们身体里的时间现在是午后了。”

“那么吃早餐又太晚了。”他说,“不过,既然说到身体里是下午之类的,我们应当来点儿鸡尾酒了。你喝不喝威士忌?”他问我。

“我喝不喝……哦,不用了,谢谢。”我说。

“奥古斯塔斯·沃特斯?”范·豪滕冲格斯点点头问。

“嗯,我不要了。”

“那么,就我一个人要,李德薇。请给我来杯威士忌加水。”彼得把注意力转向格斯,问道,“你知道在这个家里怎么做威士忌加水吗?”

“不知道,先生。”格斯说。

“把威士忌倒进玻璃杯,然后把水的意念召唤到脑际,再然后把真实的威士忌和抽象概念的水掺到一起。”

李德薇说:“还是先吃点早餐吧,彼得。”

他看着我们,用有意让人听见的低语说:“她觉得我酗酒。”

“我还觉得太阳已经升起来了呢。”李德薇说。话虽如此,她还是转身去客厅的吧台伸手拿了一瓶威士忌,往玻璃杯里倒入半杯,然后把酒拿给他。彼得·范·豪滕浅啜一口,在椅子上坐直身体。“这么好的酒理当以最好的姿势品尝。”他说。

我有些不自在地意识到自己的姿势,也把脊背挺直一点,又整了整鼻管。爸爸总是告诉我,你可以通过一个人对待侍者和助手等服务人员的态度来判断一个人,如果这么看,彼得·范·豪滕很可能是这世界上最白痴的白痴。“那么说,你喜欢我的书。”他又啜了一口酒,对奥古斯塔斯说。

“是啊,”我代表奥古斯塔斯回答道,“没错,我们——嗯,奥古斯塔斯,他把来见你作为他的‘愿望’向基金会申请了,所以我们才能来这儿,听您告诉我们《无比美妙的痛苦》结尾之后发生了什么。”

范·豪滕什么也没说,只从杯子里长吸了一口。

一分钟之后,奥古斯塔斯说:“说起来,是您的书让我们走到一起的。”

“可你们没在一起啊。”他看都没看我地评论道。

“您的书让我们几乎走到一起。”我说。

于是他转向我。“你是故意穿成她的样子?”

“安娜?”我问。

他只是目不转睛地望着我。

“有点儿吧。”我说。

他又喝了一大口酒,然后皱起眉。“我不酗酒,”他宣布,声音高得没有必要,“我跟酒的关系是丘吉尔式的:我可以说笑话也可以治理英格兰,可以做任何事,只是不能不喝酒。”他瞟了一眼李德薇,冲酒杯点点头。于是她过来拿了杯子又去了吧台边。“只要意念的水哦,李德薇。”他发出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