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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知道。”她说,这次口音听起来几乎是地道的美国音了。

第二杯酒上了,范·豪滕又一次满怀敬意地挺直了脊背。他踢掉了拖鞋,脚长得真难看。他基本上已经把我心目中什么作家的非凡天赋之类的东西整个毁掉了,但他手里握着答案。

“那个,嗯,”我说,“首先,我们想发自真心地感谢您,昨天晚上的那顿晚饭还有……”

“我们昨天付钱请他们吃晚饭了?”范·豪滕问李德薇。

“是的,在橙意餐厅。”

“啊,对了。唉,相信我,你们应该感谢的不是我而是李德薇,她在替我花钱方面具有极其出众的才华。”

“我们荣幸之至。”李德薇说。

“那个,无论如何,谢谢。”奥古斯塔斯说。我可以听到他嗓音里有几分气恼。

“既然都来了,”过了一会儿范·豪滕说,“说说吧,你们的问题是什么?”

“呃。”奥古斯塔斯说。

“这孩子笔头上看着很聪明的呀,”范·豪滕对李德薇说,“也许癌症已经在他脑袋里抢滩登陆了。”

“彼得——”自然,李德薇给吓了一大跳。

我也十分惊骇,但有人如此面目可憎、不屑于对我们另眼相待,竟也有几分让人高兴。“我们的确有几个问题,没错。”我说,“我在电子邮件里提到了,不知您是否记得。”

“不记得。”

“他的记忆力受到了损害。”李德薇说。

“但愿我的记忆力愿意妥协。”范·豪滕针锋相对地答道。

“所以,我们的问题……”我再次提醒。

“她用了皇家人称‘我们’ [3] 呢。”彼得说,但没有明确的说话对象。又一口酒。我不知道威士忌是什么味道,不过如果跟香槟差不多,那我简直无法相信他怎么能在这么早的时候就喝得这么多,还这么快。“你熟悉芝诺的‘阿基里斯和乌龟赛跑’的悖论吗?”他问我。

“我们的问题是关于小说结尾之后,书里的角色后来怎么样了,特别是安娜的……”

“你以为我需要听完你的问题才能回答吗?你想错了。你知道哲学家芝诺吗?”我茫然地摇了摇头。“哎呀。芝诺是前苏格拉底时期的哲学家,据说他在巴门尼德世界观假设的基础上提出了四十个悖论——你当然知道巴门尼德是谁了?”他说,我点点头,表示我听说过巴门尼德,但其实没有。“感谢上帝,”他说,“芝诺非常专业地揭露了巴门尼德理论中的不准确和过度简化之处,这倒不难,因为巴门尼德无论何时、无论何处都错得令人叹为观止。巴门尼德存在的价值恐怕恰好等同于这样一位相识:你每次带他去赛马场,他都能选错马,回回如此,绝无例外,敬请放心。但芝诺最重要的——等等,先告诉我你对瑞典嘻哈音乐有几分了解。”

我简直不知道彼得·范·豪滕是不是在开玩笑。过了一会儿,奥古斯塔斯替我回答了:“了解有限。”

“好吧,但我窃以为你应该知道‘失语与污秽’乐队的精华专辑《雪花》?”

“我们没听说过。”我替我们俩回答。

“李德薇,立刻放《Bomfalleralla》来听。”李德薇走到一台mp3播放器前面,转了转旋钮,然后按了一个键。一首说唱乐从四面八方轰然炸响。听起来除了歌词是瑞典语之外,这是一首各方面都相当正常的说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