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巴(第4/9页)

“据我所听说的,”斯德说,“他那道栅栏围住他家更好。要么更准确地说,围住他的卧室。”

我父亲往四下看了一眼,看到了我,他略微扬了下眉毛。他又看着斯德。“可是我跟你说过他是什么样,对吧,就我和杰克去他家那次?”斯德点点头,我父亲沉思着摩挲下巴,然后往开着的窗户外面啐了一口,啐到锯末里,然后跟我打招呼。

此前一个月,我父亲终于说服哑巴同意让我俩去那个池塘钓鱼。说是逼他同意似乎更确切些,因为我父亲说他想好了绝对不再接受任何托辞。他说当他有一天坚持要去时,能看到哑巴整个人僵住了,但是他继续很快地说话,跟哑巴开玩笑说把最弱的鲈鱼剔除,帮别的鲈鱼一个忙等等。哑巴只是站在那里拽自己的耳朵,盯着地上。我父亲最后说我们第二天下午会过去找他,下班后就去。哑巴转身走开了。

我感到兴奋。我父亲之前跟我说过鱼繁殖得特别快,那会像是往育苗池塘里下钩。那天晚上我妈妈去睡觉后,我们还在厨房里的餐桌前坐了很久,聊天,吃零食,听收音机。

第二天下午,我父亲把车开上我家的车道时,我在房前的草坪那里等着。我从盒子里取出他的六个旧的钓鲈鱼用的鱼饵,用食指试了试三叉钩锐不锐利。

“准备好了吗?”他跳下车时大声问我,“我得赶快去下厕所,你把东西放上车。你想的话,去那里时,可以让你开车。”

“那敢情好!”我说。一上来就很棒啊。我把东西全都放在后座上,然后朝家里走去。这时我父亲从家里出来,戴着帆布钓鱼帽,两只手现在捧着吃一块巧克力蛋糕。

“上车,上车。”他边吃边说,“你准备好了吗?”

我上了驾驶座,他走到车的另一侧。我妈妈看着我。她皮肤白皙,表情严肃,金色头发在脑后挽了个髻,用镶莱茵石的发卡固定住。我父亲朝她挥挥手。

我松开手刹,慢慢倒上公路。她看着我们,直到我换了挡,她才挥了挥手,脸上仍是没有笑容。我挥挥手,我爸爸也挥了挥。他吃完蛋糕,在裤子上擦了擦手。“出发!”他说。

那天下午天气晴朗。我们把那辆1940年生产的福特旅行车的车窗全都摇了下来,微风带着寒意吹过车内。路边的电话线发出一种嗡嗡声,我们开过莫克西桥往西拐上斯莱特路之后,一只很大的公野鸡和两只母的在我们前面飞过公路,一头扎进了苜蓿地。

“你看!”我父亲说,“我们今年秋天得来这儿。哈兰德·温特斯在这附近买了块地,我不知道准确位置,可是他说等到狩猎季节开始后,他会让我们来打猎。”

我们两边都是波浪般起伏的苜蓿地,时不时会有一座房子,要么有一座房子带谷仓以及圈在栅栏里的牲畜。西边更远处是块很辽阔的黄褐色玉米地,这块田地后面是生长在河边的几棵白桦树。几朵白云飘在天空中。

“很棒,对吧,爸爸?我是说,我不知道,可是我们所做的一切都好玩,不是吗?”

我父亲腿架着坐在座位上,脚尖顶着车内的地板。他把胳膊伸出车窗让风吹着。“那当然,的确是。一切。”然后过了一会儿他说,“当然,绝对好玩!活着真好!”

过了几分钟,我们开到哑巴家的门前,他从家里出来,头上戴着他那顶帽子。他老婆从窗户那里往外看。

“你把煎锅拿出来了吗,哑巴?”哑巴走下前廊那里的台阶时,我父亲大声跟他说,“煎鱼柳,炸土豆。”

我们站在车旁,哑巴走过来。“今天真是个钓鱼的好天气!”我父亲又说,“你的钓鱼竿呢,哑巴?你不去钓鱼吗?”

哑巴猛摇头,不。他把身体重心从一条罗圈腿换到另一条,看看地面,又看看我们。他的舌头搁在下嘴唇上,开始把右脚往土里拧。我挎上鱼篓,把我父亲的鱼竿递给他又拿起我自己的鱼竿时,马上感到哑巴的眼光落在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