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3/9页)

二十几名游击队员散栖于院中各处,一个个蹲坐着,瞅着空气发呆,带着当地人特有的坚韧与耐性等待着。让-皮埃尔四下看了看,马苏德没在,但他的两名贴身副手在。埃利斯在树荫遮蔽的角落里,枕着毯子躺着休息。

让-皮埃尔在他身旁屈膝蹲下。由于中枪,埃利斯显然经受着疼痛的困扰。他后背朝天趴着,神情凝重,牙关紧咬着。他面色苍白,额头上沁着汗珠,呼吸急促。

“很疼吧?”让-皮埃尔用英语问。

“真他妈会说话。”埃利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让-皮埃尔掀开毯子。游击队的人已经剪开了伤口周围的衣服,凑合着包扎了。让-皮埃尔除去原先的包扎,一看就知道,伤得不重。埃利斯大量失血,子弹依然卡在肌肉里,疼得他死去活来,但至少没伤到骨头或者主要血管,很快就可痊愈。

不,不会,让-皮埃尔提醒自己。他再也没机会痊愈了。

“我先帮你止痛。”

“太好了。”埃利斯急切地答道。

让-皮埃尔重新把毯子给他盖上。埃利斯背上有个大伤口,形状像个十字,让-皮埃尔好奇它的由来。

怕是再也无从知道了。

他打开医用包。马上就要杀掉埃利斯了,他想。我从未杀过人,连失手误杀都没有。当凶手是种什么感觉?世界上有许多人每天都在做着这样的勾当:男人杀妻,女人弑子,杀手害政客,窃贼杀房主,刽子手处决杀人犯。他拿起一支大号的注射器,向里面添加洋地黄:药品都是小瓶装的,要用掉整整四瓶才够致命。

眼看着埃利斯送命会是什么感觉?最初的反应是加快心率,对此埃利斯会有所察觉,他会感到焦虑不适。紧接着,毒素会扰乱心脏的跳动规律,每正常跳动一次,之后都会出现微颤,他会觉得恶心。最后心跳完全紊乱,上下心室“各自为政”,让他在痛苦与惊慌中丧命。当他痛苦得大声叫喊,求我救他时,我会怎么做?告诉他我想要他的命?他会猜到是我下了毒?我会在他身边悉心抚慰,减缓他的痛苦?放松,只是普通的止痛药副作用而已,一切都会好的。

针剂已经准备好。

我能做到,让-皮埃尔下定决心。我会杀掉他,此后的我会是怎样的下场,那就不得而知了。

他捋起埃利斯的上臂,习惯性地用酒精给皮肤消毒。

就在此时,马苏德赶到了。

让-皮埃尔没有听到马苏德靠近的声音,他仿佛是凭空蹦出来一样,吓了让-皮埃尔一跳。马苏德的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医生,我吓到您了?”说着,马苏德屈膝贴近埃利斯耳边,用法语说:“我已经考虑过美国政府的建议。”

让-皮埃尔僵在那里,右手还握着注射器。什么建议?这是怎么回事?马苏德毫不避讳,仿佛让-皮埃尔亦是他的亲信之一。当然,从某种程度上说,他也算是;不过埃利斯呢……埃利斯兴许会建议私下交谈。

埃利斯强打精神,一只胳膊肘支撑起身子。让-皮埃尔不由得屏住了呼吸,而埃利斯却道:“往下说。”

他太累了,让-皮埃尔想,如今一身伤痛,哪顾得上什么保密安全。再说,和马苏德一样,他没什么理由怀疑我。

马苏德道:“提议很好,只是我一直在想,我如何才能办到。”

当然了!让-皮埃尔意识到,美国人派个中情局的高级特工来,肯定不光是教几个游击队员炸桥爆洞这么简单,埃利斯是来谈判的!

马苏德继续道:“必须把这个骨干训练计划向其他区域的游击队领袖进行解释。这可不容易。肯定会有人起疑,如果是由我提出的话更是如此。依我看,一定要由你来提,告诉他们你的政府开出的条件。”

让-皮埃尔聚精会神地听着。跨区域的骨干队员训练计划!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