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第3/9页)

下山的路很陡。穆罕默德不再牵着麦琪的缰绳,而是抓着她的尾巴当作制动刹车,以防止麦琪失控滑倒。

到处散落着冰雪覆盖的石头,所谓的石堆几乎难以辨认。然而穆罕默德选起路来依旧毫不迟疑。简有意接过香塔尔,让埃利斯有机会休息,但深知自己心有余而力不足。

越往下走,雪层越薄,直至完全消失,路面露出地表。简不断听到口哨声,终于憋足一口气问穆罕默德。他用达里语给的答案是个生词,又不知用法语该怎么说,最终只好用手指。简看到路上蹿出个松鼠一样的小家伙,原来是土拨鼠。之后又出现了好几只,简不禁好奇,在这种地方,它们靠吃什么过活?

很快,他们再次沿河流下行。不再是非灰即白的岩石,取而代之的是河岸上的糙草与低矮灌木。峡谷里依然刮着大风,如冰针一般往简衣服里扎。

上山越行越难,下坡越走越易:道路越来越顺畅,气候越来越温暖,风景也慢慢宜人起来。简依旧感觉筋疲力尽,但已经卸除了压抑和沉重。又走了几英里,他们来到努里斯坦的第一处村庄。当地的男人都穿着图案鲜明的黑白厚背心。穆罕默德对他们的方言似懂非懂,然而还是用埃利斯的阿富汗货币买到了面包。

简很想说服埃利斯在当地过夜,她太累了。不过天色尚早,按照先前的计划,他们要尽量在当天赶到里纳尔。她最终作罢,咬着牙忍痛继续往前走。

好在剩下的四五里路并不难走。早在黄昏到来前,他们就到达了目的地。简瘫坐在一棵硕大的桑树下,缓了好一阵。穆罕默德点起一堆火,开始沏茶。

不知怎么的,当地人从穆罕默德那里知道,简是从欧洲来的护士。不一会儿,就在简给香塔尔喂奶换尿布时,在不远处聚集起几个当地人。简强打精神帮他们做检查:都是些伤口感染、肠道寄生虫、支气管炎症之类的问题,但这里儿童营养不良的问题远没有五狮谷那么严重,应该是因为战争没有严重影响到如此偏远的地区所致。

拜临时诊所所赐,穆罕默德搞到了些鸡肉,用炖锅煮好。简本想去睡觉,但还是耐着性子等食物煮熟,狼吞虎咽了一番。鸡肉很老,味道又寡淡,但简从未像现在这么饿过。

村里人让出一间农舍屋给埃利斯和简住,那里有床垫,还有个粗糙的木头婴儿床给香塔尔睡。他们把两个睡袋并在一起,慵懒地柔情蜜意了一番。光是那温暖和平的惬意,对简而言都与云雨之欢一样受用。欢爱过后的埃利斯立刻进入了梦乡,简睁着眼睛又躺了一会儿。如今放松了,肌肉的疼痛似乎更剧烈了。她想象着置身于卧室,躺在真正的床上,窗帘里透出街灯的亮光,隐约听到楼下车门关上的声音;还有卫生间,里面有抽水马桶和热水龙头;还有街角的商店,那里有棉球、帮宝适尿不湿和强生的无泪婴儿香波。我们逃离了苏联人……想着想着,她进入了梦乡。也许我们真的可以回家,也许真的可以……

埃利斯一睁眼,简也随着醒过来。她感觉到他身体的紧张。他紧张地躺在简身边,好一阵子屏着气,仔细聆听两只狗的叫声。不一会儿,他迅速起身。

屋里黑洞洞一片。简听到擦火柴的声音,接着角落里烛光摇曳。香塔尔还静静睡着。“怎么了?”她问埃利斯。

“不知道。”他小声说。埃利斯穿上牛仔裤,蹬上靴子,套上外衣出了门。

简匆忙穿了几件衣服随他出去。隔壁屋里,月光透过半掩的门照进来,可以清楚地看到床上并排躺着四个孩子。孩子的父母睡在另一间房里。埃利斯从门口向外张望。

简站到他身边。借着月光可以看到,山上有一个修长的身影正向他们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