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第4/6页)

"在探讨这个问题时,我要做两件违反我一贯作风的事,一是要对我自己稍加赞扬,二是对别人有所贬抑和指责.由于我不想背离事实真相,而目前的形势又有此要求,我不得不这么做.你们意气用事,不动脑筋,没完没了地埋怨,聒噪,乃至叫嚣,污辱,指责我伤害了吉西波,唯一的理由是他把你们许配给他的姑娘自作主张给我作了妻子.我却认为这正是他值得赞扬的地方.理由有二:一是他做了一个朋友应做的事,二是他的做法要比你们想象的明智得多.我不准备从友谊的神圣准则要求朋友们这样做的角度来解释,我只想提醒你们:友谊的纽带比血缘的纽带牢固得多,因为朋友是我们自己选择的,而亲戚是命运安排的,由不得我们选择.如果吉西波珍惜我的生命胜过你们的好意,谁也不应该惊异,因为我是他的朋友,我们是生死之交."

"现在谈第二点,从而证明吉西波比你们明智.我认为你们根本不了解神明的安排,更不了解友谊所起的作用.我说的是,你们研究商量后把索弗罗尼娅许配给年轻的哲学家吉西波,而吉西波把她让给了另一个年轻的哲学家.你们的用意是把索弗罗尼娅给一个雅典人,而吉西波把她给了一个罗马人.你们把她给了一个富有的贵族青年,而吉西波把她给了一个更富有.更高贵的青年.你们把她给了一个并不爱她.对她不够了解的人,而吉西波把她给了一个爱她胜过爱自己的生命.把她看作是自己最高幸福的人.现在我要向你们一一证明我说的都符合事实,吉西波的做法比你们的更值得赞扬.

"我和吉西波一样是青年哲学家,这一点只消看我的外表和我的专业就可以得到证实.他和我同年,我们从小一起学习.他是雅典人,我是罗马人,这一点无可否认.如果谈到我们的城市哪个光荣,我要说罗马是自由城市,雅典却向罗马进贡.罗马的军事.政治.学术繁荣,雅典只能在学术方面自诩.拿我个人来说,我看上去只是个普通的学者,但我的出身可不是罗马的普通平民,我家的邸宅和罗马的公共场所到处可以看到我祖辈的古老的塑像.罗马的编年史上记载着昆齐奥家族中荣登罗马卡皮托利奥山神殿的赫赫战功.我家族的光荣并没有因年代久远而黯淡,反而日益发扬光大.我不屑谈论我的财富,因为清寒是罗马高贵公民的古老而光荣的传统.不过如有庸俗之辈认为贫穷可耻.富有光荣的话,我可以告诉你们,我家赀颇丰,并且不是不义之财,而是命运的馈赠.我明白,你们为了在雅典有吉西波这么一个亲戚而庆幸,然而你们也应该为了在罗马有我蒂托这么一个亲戚而庆幸,因为你们在罗马永远可以把我当成一个无比好客的主人,在公私事务方面都精明能干的帮手.只要丢掉成见,就事论事,有谁会赞扬你们的看法而贬低我的朋友吉西波的意见呢?谁都不会.总之,索弗罗尼娅和蒂托.昆齐奥.富尔沃联姻并不是所遇非人,而是嫁给一个有地位.有声望.有财产的罗马公民,并且还是吉西波的朋友.对此啧有烦言的人不是无知,便是不通情理.

"也许有人会说,使他们不满的不是索弗罗尼娅嫁给了蒂托,而是她成为蒂托妻子的方式,也就是说偷偷摸摸,亲友全不知晓.但这种情况不是罕见或者绝无仅有的.且不说那些违背父母之命自己找了丈夫的女人,也不说那些与情人私奔,只能算作情妇不能算作妻子的女人,更不说那些没有说亲而先怀了身孕.生了孩子,造成事实婚姻的女人.索弗罗尼娅的情况截然不同,她是吉西波经过郑重考虑光明磊落名正言顺地让给蒂托的.

"还有一些人会说吉西波没有权利替她撮合.这种说法是愚蠢的妇人之见,不值一驳.命运之神为了达到一定的目的有时采取别出心裁的手段,这并非头一次.如果有人按自己的意见私下或者公开地替我安排一件事,只要结果圆满,我不计较他是鞋匠还是哲学家.(这里指画家亚贝勒斯和鞋匠的故事.亚贝勒斯是公元前四世纪古希腊著名画家,曾为亚历山大大帝绘制肖像.有一次,一个鞋匠指出亚贝勒斯的一幅画中人物的鞋子不对头,他说:"鞋匠才不会穿那种鞋子呢,怎么走路呀!")鞋匠的意见正确,我就照他说的办,向他表示感谢.他的意见不在行,我可以不照他说的办.吉西波替索弗罗尼娅撮合良缘,至于他采取了什么方式,别人不必指手划脚,妄加指责,否则也太无聊了.你们不信服他的见解,以后可以不让他替别人撮合,不过这次还得好好向他表示感谢.要知道,在索弗罗尼娅这件事上,我并没有运用计谋或者欺骗手段辱没你们的门第和荣誉.虽说我偷偷地和她成为夫妻,我并没有用强迫手段破坏她的贞操,也没有像敌人那样非法占有她,我完全是出于对她的美丽和品德的爱慕满怀热情地求她的.你们也许认为我应该公开求亲,我知道你们很爱她.假如我真的那样做了,你们很可能怕我把她带回罗马,会不同意把她嫁给我.于是我用了我现在向你们说明的隐蔽手法,求吉西波帮我这个忙.他虽然不太情愿,还是照做了.我虽然热恋索弗罗尼娅,但并不是以情人而是以丈夫的身份求她的.我问她愿不愿意让我做她的丈夫,她回答说愿意.我按成婚的规矩问了话,给她戴上指环之后才和她成了夫妻,这一点她本人可以证实.如果她认为受了骗,也不能怪我,只能怪她自己,因为她当时没有问我是谁.这正是作为朋友的吉西波和作为爱慕者的我所犯的唯一过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