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第4/9页)

“上案子之前收了一幅任伯年大师的山水,这是我到一个乡村教师家发现的。他的祖上是个翰林,家里藏了不少古画,他家境不好,又有病,把老爷子的家底给我拿来了,我也没亏他,没想到现在成了宝贝了。您来鉴定一下真假。”黄河平说着,用如意画钩将那幅画挑起,挂在迎面墙壁上,让老爷子欣赏。

齐若雷仰脸观画,一边品着茶,不住点头,“河平,这画我只是看着好,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从题款和印章上看,我看假不了。”

“还是老爷子的眼毒,我再给你拿几件饱饱眼福。”黄河平说着,把用红绸布包着的明清瓷瓶、秦代瓦当和汉代陶马一古脑都拿了出来,最后还推过来一个木箱子,里边放着锈迹斑斑的镣铐和锤子模样的东西。

“这是一套刑具,这锤子叫金瓜,皇帝佬用的。将来局里搞警察博物馆,这都是找不见的宝贝。”

“行啊,河平,你小子越玩越大发了,听说当上了文物鉴定协会的副理事长啦?”齐若雷喝着茶,局里人都知道从他口中赞许人的话,一年说不了几句。

“那不还得感谢你齐老人家嘛,您逼良为娼,不学点正经营生,能对得起您老爷子一番苦心吗?”黄河平本想开玩笑,可不知怎么回事儿,话一出口,神情竟有些怆然。

四年来黄河平混迹在文物行里谋生。凭着他的聪明,梁州地面上黑白两道,三教九流交了一批朋友,由于精心钻研文物收藏,在文物道上有了“一把摸”的名气,而他真实的身份却是仅有齐若雷一人掌握的秘密隐干。因此,壁画大案一发生,根据老爷子的安排,他就铆足了劲儿摸挤贴靠,像只鱼鹰寻觅着潜在古城水下的猎物。

黄河平此时给齐若雷续上茶水,顺手拉开了一幅山水画的屏风,露出了一张特制的中国地图。只见在密如蛛网的铁路、公路和航线上,插了一簇簇的小旗,越向南走,小旗插得越密集。

“老爷子,这次按小老汉的介绍,现有的走私网络已经是陆海空的立体通道了。每年梁州流散的文物少说有上千件,远远超过了我们原先的估计。这张图看来得重新绘制了。”

“河里无鱼市上见,这几年你打入圈内掌握的内幕不少,办完这起案子,把根子剜出来,你就回来吧。”看着黄河平苍白的面色和深陷的眼窝,齐若雷一口喝干了茶水,盖上了碗。

他走到地图前,看了看十几处新插的小旗,上用红绿蓝不同颜色标注的偷运通道,包括秘密交易场所和地下联络点。老爷子注意到,在另一张梁州市区图上还有新发现的古遗址和墓葬。齐若雷踱到了黄河平的面前,掏出烟来让对方抽,看着腾起的烟雾,他问道:“说心里话,这些年实在委屈你了。”

“比起何队长,我这算啥?再说托你老的福,靠捡漏儿我还发点小财,也算风生水起,混得不错吧。好在这些年我也适应了。”黄河平把一只贴有警徽的小红旗用力插在了梁州区位图上,“人家说‘只有享不了的福,没有受不了的罪’,心里惟一搁不下的就是为队长报仇,只要他九泉之下能瞑目,我再委屈也算认了。”

黄河平说不下去,因为他想起了失去的一切,但很快抑制住了自己的情绪,盯住了齐若雷的嘴巴,却竭力不去看他的眼睛。

“河平啊,你这一趟很有价值,捞上来的情况十分重要,有助于对全案的突破啊。”齐若雷拉黄河平回椅子上,两人靠得很近,“先给我说说你的想法,咱俩对对心事吧。”

黄河平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竭力集中了一下自己的思绪道:“现在看,小老汉手中的壁画成了关键,分析有这样两种可能:一是画中有真有假,是小老汉从中做了手脚,他对我还没有完全吐实;二是在库房中壁画就被人调了包,从一开始小老汉偷的就是假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