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两难(第2/7页)

不管是恃宠而骄的武怜茗,还是坚忍狠辣的幸懿雍,或者其他刁钻精明的嫔妃,在她眼中,统统都是可笑的小丑。

因为后宫里的所有嫔妃中,始终只有她得到着萧焕的信任和爱护,也始终只有她,在我甚至没有觉察的时候,几乎什么都没有做,就种了一粒种子在我心里,而我直到等那个种子已经长成参天大树,能够撑得胸口发疼,才意识到它的存在。

原来我也一直小看杜听馨了,这个在禁宫中长大的女子,绝不是仅仅精通诗词书画,对于人心,她比所有人的手段都高明。

这一刻我应该妒恨交加的,但我心里那个沙沙的声音已经没有了,从金水桥上萧焕对我展开笑靥开始,那个声音就没有了。

无论身处何处,无论顶着什么样的身份,那个笑容都没变过,那是那个青衣的年轻人在江南的秋风里给我的微笑,第一次看到这个笑容时,我就想,我一直在等的那个东西终于来了。

我抬头向杜听馨笑了笑,我想这一定是我最粲然的微笑。

杜听馨眼中的淡定迅速褪去,换上了失神的惊愕。

我转身走出了太和殿。

回到储秀宫,卸了脂粉换上便装,估计时间还早,我就倚在灯下看书。

对于读书,我兴趣不算高雅,从小到大我只喜欢看野史和笔记小说,碰到经传诗文就头疼。因此爹长常说我胸无大志,不学无术,我也不理他,照旧捧着我的传奇小说看。

沉浸在书里的种种幻妙故事中,不知不觉夜就深了,我正准备沐浴了等养心殿的召唤,冯五福就笑眯眯地来了。

进到内室,他先行了个礼:“陛下吩咐,就寝前还有话要和娘娘说,请娘娘不必净过身后再去。”

我点头:“知道了,请冯公公先行。”

冯五福一路把我请到储秀门外的鸾轿上,等我坐好,他忽然说:“陛下离京月余,积压的政务很多,陛下此刻的身子却经不起劳累,待会儿到了养心殿,还望娘娘能设法让陛下早点歇下。”

我忍不住挑了眉,冯五福交待这种事情给我,已经有点把我当成自己人看的意思,就笑:“就算公公不说,我也会提醒陛下。”

冯五福笑应着:“这就好。”把轿帘放下。

养心殿前殿东暖阁是皇帝的卧房,西暖阁就是御书房,萧焕通常都在西暖阁窗下的软塌上批阅奏章公文。

我下轿,就在门外看到了窗里的灯光和灯下萧焕的身影。

我走进去,暖阁里只有萧焕一个人,正伏在矮桌上看奏章。

我走到桌前,抬手把他手里的折子扣到桌子上:“你要幽会的人来了,还不快放下这些俗事?”

他抬头笑了笑:“看得忘了,这么晚才叫你来,等得急了?”

“在看一本很有趣的笔记小说,也还好。”我笑了笑。

“噢?是什么?”他用手支住头,淡笑着问。

“一本新近在市坊间传阅的鬼怪故事,你肯定没看过。”我笑着向他眨眨眼睛,“怎么,你的皇后这方面消息很灵通吧?”

他笑了笑:“说起来我年少时也曾迷恋过一阵笔记小说,觉得其中微言大义,比四书五经中的义理有趣多了。后来凌先生说身为天子,那些小说家言,看点就好,不必太多,我就没有再看。现今就算想看,也没这工夫了。”

虽然内阁首辅都会被封为太傅,领个帝师的虚衔,但我父亲在先帝还未驾崩前曾教导过萧焕三年,所以他们不仅有君臣之名,也有师生之情。

我很少听萧焕提起过父亲,顿了顿,对他笑:“那也好啊,我可以把我看到的讲给你听。”说着挑着眉毛看他,“对了,你不是说有话跟我说?什么话?”

夜深了,窗外没有风,殿内殿外都阒静无声,他默然地看着我,跳跃的烛火下,那双深黑的眼睛里隐隐有细碎光亮在明灭,最终亮光渐渐汇成一抹笑意,从眼角流溢开来,他轻轻笑着:“突然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