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第2/3页)

其实在沈老爷的丧礼上,赵知县着官服致祭,两人是打过照面的。今日赵淳没有穿官服,一身浆洗的有些褪色的粗布直裰,头戴四方巾,朴素程度堪比一个家境拮据的秀才,相比之下,沈聿身上的粗麻素服竟也不是多么违和。

两人寒暄几句,沈聿便请他上座,怀安悄咪咪的溜到老爹身后待着,低着头反复揉搓夏衫的边缘,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令公子很有本事。”赵淳忽然这样说了一句。

怀安浑身一僵,抬头看去,赵淳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是吧,小沈公子?”

怀安一脸心虚的赔笑道:“赵伯伯您太客气啦,叫我怀安就好!”

赵淳敛起笑容,从袖中掏出一张银票,对沈聿说明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犬子拿着一两银票对我说,怀安给了他一成利的分成,我见他神色不对,便命户房去查贵府书坊本月的赋税。”

说完,他对着怀安问:“怀安,你猜赵伯伯查到了什么?”

怀安干笑两声:“难道是……逃税了?”

沈聿轻咳一声,赵淳也嗤笑道:“逃税?都是往少了逃,哪有人越逃越多的?”

怀安心想,你都发现了,还问我干什么?

果然,赵淳从袖中又掏出一沓银票,对沈聿道:“下官回去一问,犬子便说出了实情,一两一张,足有三十张。”

沈聿能说什么呢,无非是假做惊讶,明知故问的问儿子:“是么?”

怀安点点头,老实巴交的样子。

沈聿因道:“只听说两个孩子忙着刻书,既然要售卖,自然就有盈利,如何分成由他们自己说了算,小孩子之间的事,我一向不太过问。”

赵淳脸上闪过一丝惊讶,这叫什么话?他只听闻父为子纲,小孩子哪有自己说了算的?何况子女分家之前都不该有自己的私产,六七岁的娃娃,竟敢随意处置这么大的数额。

随即又想通了许多,沈家如今在县里也算大户,沈聿的岳家更是安江县数一数二的富商,区区三十两银子自然不放在眼里。

只是赵淳一贯严以律己,他将银票朝沈聿一推:“下官一向教导犬子,止此柴马,止此俸钱,除此之外,一文一分皆赃证也。”

赵淳的言辞太犀利,沈聿眉峰微挑,略显不悦。

赵淳也并非看不见,忙又道:“当然,这笔银钱绝非贪污纳贿所得。只是赵家世代耕读,早有不许子弟经商的族规,所以凡是经商得利,赵盼一概不能收受。”

沈聿沉默以对,他知道赵淳轴,却没想到这么轴。

说句不好听的,赵淳就算带着全家喝西北风,又与他沈聿有什么关系,他能坐在这里听完赵淳的这番话,都是看在儿子的面子上。

他就算是活菩萨,也没有吃饱了撑的硬往人手里塞钱的癖好。

怀安听不下去,反问赵淳:“小侄请教赵伯伯,什么是经商?”

赵淳耐心答道:“时贱而买,时贵而卖,买进卖出既为经商。”

“所以,经商是要投钱的,对吗?”怀安又问。

“当然。”赵淳道。

“赵盼没有投入一分一文,怎么能叫经商呢?”怀安道:“他为这本书出了力,获得相应的回报,与织布、养蚕、砍柴是一样的。”

赵淳怔住了。

按照时下正常的社交礼仪,沈聿应沉声呵斥儿子一句,给彼此一个台阶,可他今天偏偏不想这样做。

所以谈话的气氛就有些不对,两人对坐着,如同对峙,偌大的花厅内落针可闻。

最终还是赵淳先开了口:“赵盼与你是朋友,朋友之间相互帮衬,是不能计较利益的,他若不是你的朋友,小小年纪,就该在家里安分读书,压根不会出现在童书馆里。”

怀安:……

他似乎遇上了偷换概念的对手,果然,爹就是不如儿子好糊弄呀。